朱雀城门口的队伍排得像条晒蔫的长蛇,日头把青石路面烤得发烫,空气中弥漫着汗味与尘土的混合气息。守城士兵们穿着厚重的铠甲,佩刀在腰间晃悠,眼神在排队的人群里游移,带着不加掩饰的轻慢。
一个满脸横肉的士兵正拦住一个穿浅绿罗裙的年轻女子,女子手里拎着个小包袱,看起来有些怯懦。“解开包袱看看,”那士兵说着,手却不老实,故意往女子胸前蹭了蹭,“小娘子长得这般标志,可别藏了什么不该藏的东西。”他一边假意检查,手指一边顺着女子的衣襟往下滑,眼看就要摸到内里。女子吓得脸色发白,想躲又不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旁边一个推着独轮车的老汉看不过去,低声劝了句“当兵的,差不多就行了”,立刻被另一个士兵一脚踹在腿弯,老汉“哎哟”一声跪倒在地,独轮车上的陶罐摔了个粉碎,清水混着陶片流了一地。
就在这时,队伍最前面的士兵突然像被针扎了似的,“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紧接着,所有守城士兵都像被抽了骨头,齐刷刷地跪倒在地,甲胄碰撞地面发出一片脆响。“参见炎璃公主殿下!”
那声呼喊让排队的百姓们纷纷侧目,只见远处一行人缓缓走来,为首的正是身着火红衣裙的炎璃,她身后跟着君无悔、王语嫣和烬幽。炎璃的目光淡淡扫过跪地的士兵,没有丝毫停留,径直朝着城门走去。
刚才还在揩油的横肉士兵头埋得低低的,手僵在半空,连大气都不敢喘。
守城的队长连忙膝行几步,对着排队的百姓厉声呵斥:“都给我滚开!没看见公主殿下要进城吗?”
百姓们被士兵粗暴地推搡到一旁,有人手里的菜篮子被打翻,新鲜的蔬菜滚了一地,也没人敢吭声,只是默默地捡起东西,缩在一旁。那个被欺负的浅绿罗裙女子趁机躲到人群后面,惊魂未定地看着炎璃一行人。
队长亲自迎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殿下,请进。”他丝毫没提检查的事,仿佛炎璃等人身上不可能有任何违禁物。
君无悔、王语嫣和烬幽跟在炎璃身后,从容地走进城门。守城士兵们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直到四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城内,士兵们才敢慢慢站起身。
士兵们刚站起身,那满脸横肉的士兵便狞笑着再次逼近浅绿罗裙的女子。她慌乱后退,却被另一个士兵堵住退路。
“跑什么?刚才的检查还没完呢。“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另一只手则肆无忌惮地探向她裙底。粗糙的手指隔着薄薄的内裤摩挲,女子浑身颤抖,眼泪无声滚落。
“军爷……求您…….“她声音细若蚊蝇,带着绝望的哭腔。
“求我?“士兵嗤笑,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要么乖乖跟老子去客栈,让老子舒坦了,要么——”他拍了拍腰间的铁链,“大牢里的弟兄们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女子双腿发软,几乎瘫坐在地。
周围的百姓敢怒不敢言,有人别过脸去,有人攥紧拳头却又松开。
横肉士兵拽着女子的胳膊往巷内拖,女子的浅绿罗裙被扯得歪歪斜斜,脚踝在石板路上磨出红痕,哭喊声细若游丝。他回头冲城门方向喊:“队长,这小娘子包里似有古怪,我带去客栈细查,去去就回!”
守城队长正用袖口擦着额头的汗,不耐烦地挥挥手:“快点回来,别耽误了差事!”
两人刚拐过街角,就见斜对面的糖摊前立着四道身影。
炎璃指尖捏着支凤凰糖画,糖衣在日头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她轻轻咬下一点糖尖,目光淡淡扫过来,平静无波;君无悔举着串糖葫芦,鲜红的果子裹着透亮糖壳,咬下一颗时,酸甜汁水漫过舌尖,视线在他们身上稍作停留,便又落回糖摊;王语嫣手里拈着块麦芽糖,正低头看着糖丝在指尖拉成透明的弧线,瞥见女子哭红的脸,睫毛轻轻颤了颤。
靠在老槐树下的烬幽,刚把一颗水果硬糖丢进嘴里,幽黑的眼眸抬了起来。那双眼瞳深得像浸在墨里,不见底,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可就是这双纯黑的眼睛落在士兵身上时,他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拽着女子的力道猛地一松。
“啊!”女子踉跄着跌坐在地,裙摆沾了尘土。
横肉士兵的脸瞬间褪成惨白,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刚才还嚣张的气焰全散了,只剩下筛糠般的颤抖。他看着烬幽慢慢嚼着糖,那双幽黑的眼睛平静地映出他的狼狈,没带半分怒意,却比任何呵斥都更让人胆寒。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糖块堵住,只能僵在原地,连退一步的力气都没有。
炎璃的声音像淬了冰的蜜糖,甜腻里裹着刺骨的寒意,慢悠悠地飘过来:“你拉着个姑娘,想去干嘛呢?”
她指尖的凤凰糖画还在轻轻晃动,糖衣折射的光斑在地上投出细碎的影子。横肉士兵猛地打了个哆嗦,膝盖一软“噗通”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着滚烫的石板路,声音抖得不成调:“殿……殿下……小的……小的只是……”
“只是什么?”炎璃往前迈了两步,火红的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热风,“只是想把她拖进客栈,好好‘细查’?”
最后三个字被她咬得极轻,却像鞭子抽在士兵脸上。他浑身筛糠似的抖,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混着尘土黏在身上,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横肉士兵被炎璃的气势压得魂飞魄散,听见追问,慌忙应道:“是……是的!此女定有大嫌疑,小的是按规矩行事!”
王语嫣手里的麦芽糖丝正慢慢凝固,她抬眼看向那士兵,唇边漾开一抹浅浅的笑意,眉眼间带着几分温婉,声音却清亮得很:“按规矩行事?”
她目光掠过跌坐在地的女子,又落回那跪地的士兵身上,笑意里多了几分了然:“光天化日之下,将良家女子往客栈里强拖,这便是你们守城的规矩?”
横肉士兵听见“规矩”二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膝行半步,脸上挤出谄媚的笑:“王小姐有所不知,小的哪敢胡来?只是瞧这姑娘神色慌张,想拉去客栈好好问问,深入探讨一番她包袱里到底有没有问题罢了……”
王语嫣指尖的麦芽糖彻底凝住,她轻轻“哦”了一声,笑意加深了几分,眼底却没什么温度:“深入探讨?”
她往前走了半步,声音依旧清亮,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威严:“听起来倒是尽心尽责。正好,如今恨国党越来越多,民众对国家的信任在瓦解,正缺个机会,重拾民心。”
她抬手理了理衣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件寻常事:“你这般‘尽心’,倒是成了我们挽回民声的好帮手。”
话音未落,君无悔指尖的糖葫芦竹签已如利箭射出,精准地穿透士兵咽喉。那士兵双眼暴突,嘴里涌出的血沫还带着未说完的辩解,身子便重重倒在地上。
王语嫣望向城门方向,对闻讯赶来的守城队长冷冷道:“把他吊在城门上,挂三天。”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围观的百姓,声音清晰地传开:“让所有人都看看——朝廷给的职权是用来护卫百姓的,谁敢反过来作践民众,便是这等下场。朝廷,永远是为民众服务的。”
队长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指挥手下拖走尸体。那跌坐在地的女子望着王语嫣的背影,眼泪突然涌得更凶,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混杂着太多说不清的情绪。
炎璃扔掉手里的糖画竹签,火红的裙摆拂过地面:“走吧,糖都化了。”
四人转身往城内走去,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巷口只留下那摊凝固的麦芽糖,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甜腻又凛冽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