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细雪掠过青砖灰瓦,胡好月裹着猩红围巾从轿车里钻出来,狐皮领口沾着细碎冰晶。
罗老爷子佝偻的脊梁突然挺直,颤巍巍的手已经探向襁褓。
\"让爷爷抱抱乖虫孙!\"
怀里的罗爱月咿呀学语,粉扑扑的小脸在老人掌心蹭出两片红晕。
\"哟,这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泥腿子又来了。\"
隔壁王婶挎着菜篮从墙根闪过,尖利的嗓音刺破冬雾。
\"罗老首长可稀罕他这孙媳妇呢!\"
几个老太太交头接耳,绣着金线的帕子掩不住眼底鄙夷,仿佛胡好月身上还沾着未洗净的泥点子。
胡好月踩着香江最时髦的鞋子跨进堂屋,松木暖炕蒸腾的热气瞬间裹住四肢。
她懒洋洋地蜷进软缎靠垫,看着阿姨端来翡翠白玉羹,油花在瓷碗里打着旋儿,比她娘做的苞谷糊糊香多了十倍。
窗台外,罗老爷子正拍着胸脯向老战友展示重虫孙,花白胡子都笑弯了弧度。
\"好月啊...\"
罗老太婆掀开厚重的棉帘,蓝布衫上沾着书墨香,\"咱们隔壁扫盲班明儿开课,奶陪你去听听?\"
泛黄的课本摊在炕桌上,密密麻麻的铅字像群黑蚂蚁。
胡好月咬着蜜饯翻了个身,丝绸被面滑过肩头:\"奶,认字比纳鞋底还累人!\"
\"你这孩子...\"
老人枯瘦的手轻轻戳她额头,\"不识字连信都看不懂,以后...\"
话没说完就被截断。
\"有谅哥说了,要把我拴裤腰带上出门!\"
胡好月突然咯咯笑起来,好看的眸子里盛满天真。
罗老太婆举着书的手僵在半空,总是想起有谅那句\"她只要开开心心就行\",胸口又闷又堵。
暮色漫过雕花窗户,胡好月枕着绣着并蒂莲的枕头打盹,恍惚听见窗外又传来议论声。
她扯过棉被蒙住头,嘴角却噙着笑,管他们说什么呢?
终究不过是是羡慕嫉妒她罢了,自己家的孙女入不了有谅哥的眼,那怪谁!
暮色给青砖灰瓦镀上冷霜,罗有谅解开围巾快步穿过大院,皮鞋踏碎满地冰棱。
刚转过垂花门,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呼唤,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后颈。
钟思敏裹着驼色大衣追来,发梢沾着细碎雪粒。
她望着罗有谅绷紧的下颌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知不知道当初笑笑想跟你一起去大西北的?\"
这话像把锈刀,剜开她藏了多年的秘密。
罗有谅转身时眼底结着冰,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在墙面上投下锋利的棱角:\"我下乡的地方不是大西北,和白笑笑也毫无关系。\"
话音未落,钟思敏突然拔高的声音刺破夜色:\"可我听有云姐说,有春哥给你报的是大西北插乡的队伍!\"
寒风卷着枯叶掠过两人之间,罗有谅的瞳孔猛地收缩。
记忆如潮水翻涌,他想起出发前罗有春反常的殷勤。
喉间泛起铁锈味,他死死攥住公文包,指节在皮革上压出青白痕迹。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罗有谅转身时脸色阴沉,石板路在脚下扭曲成漩涡。
他推开雕花木门,暖黄灯光漫出来裹住浑身寒意,却驱不散眼底翻涌的暗潮。
胡好月歪在炕上啃苹果,看到他的瞬间眼睛亮得像星星:\"有谅哥,你回来啦!\"
罗有谅俯身吻住那抹甜笑,舌尖尝到酸涩的苹果汁。
他搂着怀里柔软的身躯,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脑海里却不断闪回钟思敏的话。
罗有春竟亲手将他推向深渊,可惜了,他逃过了一劫,没有如他的意。
罗有谅解下羊绒围巾时,胡好月正歪在炕头看着他,猩红棉袄衬得脸颊比苹果还艳。
窗户外的雪粒子扑簌簌撞着玻璃,将暮色搅得愈发浓稠。
罗有谅瞥见她葱白指尖勾着自己衣襟,突然想起下乡时,二人结婚后,她主动撩他。
“奶呢?”
\"奶奶练字去了。”
“爱月呢?”
“爷带着娃串门去了。\"
胡好月露出白嫩的小脚,杏眼眯成月牙,\"这屋里就剩咱俩...\"
话音未落,微暖的脚趾已钻进他毛衣下摆。
罗有谅喉结滚动,抓住那不安分的脚踝。
\"别闹。\"
他声音沙哑得自己都陌生,反手将人搂进怀里。
胡好月咯咯笑着往他颈窝钻,发丝间的香混着体温扑面而来。
她指尖划过他胸前凸起的肌肉线条,在皮带扣上轻轻一勾:\"有谅哥,你就不想?\"
火盆里的炭块突然爆开火星,映得她眼底波光流转。
罗有谅望着那张被炉火映得绯红的脸,突然想起钟思敏的话。
怀里柔软的娇嗔、耳畔滚烫的呼吸,瞬间将所有阴霾都烫成齑粉。
他低头咬住那抹含笑的唇角,窗外的风雪骤然模糊,只剩炕头被褥间翻涌的春潮。
哎呀妈呀!阿姨听到声音后,立马跑去跟老太太打报告。
“年轻人火气是旺了点,不用管,对了,你可得把外门给关好了,免得被人看了去。”
“老夫人,你放心,我把门关好了的,这样的话,指不定来年家里又添一个孩子呢!”
“碰!”
罗有春回家,一进房间就把自己的桌子椅子摔了一个稀巴烂。
今日的结果出来了,他竞选失败了不说,居然连个前十都没进。
想着自己送了那么多礼,卑躬屈膝,委曲求全,最后一个两个都把他当猴耍。
想着拿了第一的黄青松,他眸子猩红,想也不想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纸,写了起来。
十一月末,罗有谅在酒楼里看着圈子里的富家子弟,他原本不想来的,可是黄青松那个龟儿子,硬是软磨硬泡的把他拉来了。
当看到桌子上的举报信的时候,他一愣,打开看了一眼后,笑了。
“他真是天真,这信写得不错。”
“有谅,咱们都是哥们,我给你一个面子,不弄死他,给他一点教训,你看怎么样?”
黄青松带着痞气,浓眉大眼的,眼里闪过的阴狠跟他外表真是毫不相搭。
“面子是自己给的,我的面子,他不配,你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不必太在意我。”
黄青松眸子深沉,“行,哥们知道了。”
他笑了一下,把手里的握着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