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出府前因三皇子文里稚和四皇子文里月的到来就又不得不折返回去。
此前两人便与共在内的三位皇子再次去往正厅。
这时候,出现在倪梅裳身后的褚微薰便道出了一句话。
他说:“我感知到同行的这三人中隐藏了一股较为浓郁的炽息,许是前面几人还离的较远,所以感应的也就临近外围的魔息,现因这三人的到来魔息竟明显浓郁了几分,你猜那人会不会就在其中?”
倪梅裳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由好奇询问:“前辈可知那人附身的理由?”
褚微薰淡淡道:“此方世界受了上苍庇护,由天道负责管辖与监视,而光区最是讲究与遵守秩序,他来自上界,若想出现世人眼中只能以人族涉世。”
“若是有一天,你身上的邪气真正到了无法掩盖的地步,即便你依旧一副凡人之躯,他也可利用同为凡人的身份选择把你除掉。”
“他虽说失了以往的记忆,但总归会在某一时间突然恢复过来,现在若不趁早斩断,到时候受伤的也只有你自己。”
倪梅裳苦涩一笑,便无奈的摇头解释:“我对他,无关什么儿女私情,仅是他前世有恩于我,前辈心里也自是清楚,从始至终,除却一个入枝澈,我心中便只有一个……”
“太栖曰。”
褚微薰却是眸色冰冷的看向她。
“所以你更要每时每刻的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又需要做什么,毕竟你也努力了那么久,所做一切为的不就一个太栖曰吗?”
“以及,万魅同样对于我的现世期待已久,只为得一份庇护,而不是四处寻求外人,极尽讨好的去维持。”
“你作为魅首,难道不想改变这一直以来本族所面临的现状?”
“我并非完全他人口中的十恶不赦,残暴不仁,在太栖曰舍命救下你的那一刻我便也默许了你后来为他所做的一切,在同样的此人作为下一目标,我也从你口中大致了解了你们的过往,知他于你有恩,所以我从未要求你最后再顺带将他除之,你可以只拾取他的一颗神泪,至于归墟之眼,刺穿一事又该如何,这是你的事,我只是传达一个事实。”
倪梅裳一脸呆愣的看向他。
前辈……为何突然与我提及这些事?
但仔细一想,好像确实如此。
就连当初,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直无法走出与入枝澈的那段感情,却因她状态不佳,褚微薰虽一直对她保持一种极为冷漠疏远的态度,那一时期竟罕见默许了她的停滞。
五万年,本该在此消陨,极幽海的生灵皆短短不过五万年的存活时间,即便为暗区其一的薄弱势力,生来却有令至间艳羡的美色,从而也平衡了持有实力的这一大缺陷。
不过,这万魅虽美的惊人,但不能永驻。
她为圣女,有了海皇镯的加持才得以维持青春直到生命的终结,但仅限她所持有的五万年,若想长存,这时候就需要有外力的加持,拾取一滴来自无上境界者因动了情念而流下的眼泪,以此作为交换,至少能再延长三万年的青春。
从她继任圣女一职也正是她的花季年华,除却未成年的稚嫩期占据了生命的五分之一,花季期也占了一成。
她是在刚入花季的那一年,按照极幽一直以来的习俗,每一个刚成年的魅者皆要去往海皇石像前以完成一次祈福,也是作为可能的下一任圣女候选人。
那年,时隔上一任圣女陨落的七万年后,她为海皇镯下一位选中的对象。自此她拥有了可延长五万年的青春,不必担心衰老。
她是在继任的第五年开始在海皇镯的指引下认识了入枝澈,在相处的近四万年才渐渐得他真心,因为正处情窦初开的年纪,那时候她同样深陷其中。
那一过程褚微薰也不止一次对她加以警告,可她宁愿独自承受后来海皇咒愈发严重的反噬也不愿斩断她与入枝澈的那层恋人关系,直到最终仅剩的百年期限,她顶着一副奇丑无比的苍老面容在一段时间的躲藏中又被入枝澈发现,她怕疼,她解释,她委屈,他却不带一丝犹豫的狠狠一剑刺下,他宁愿相信这只是来自一只怪物为了求生的胡言乱语也不愿相信那可能真是她。
这段记忆太过模糊,直至她再一次见到了入枝澈,过往才逐渐浮出水面。
她最终被褚微薰所救,那个一直以来她所畏惧的如同噩梦般存在的人物。
在回到极幽的那段时间她早就心如死灰,只想静静等待最终的死亡,却是奇迹般的又多活了五万年。
直至从褚微薰口中得知,朝烬的尽头有一株墨花,可解她身上的噬情咒,以及,清除过往的一切不愉。
最后的三百年,她在朝烬海域见到了那名长相至美的绯衣少年,由此正式开启了一心拾取圣泪的旅程。
只是,心也终究是肉长的,她做不到狠心欺骗,可又无可奈何,每拾取到一颗,她的心似与每每临近的最后期限海皇咒毒发的那般刺痛不已。
只要存在接触,没有感情是假。
倪梅裳心里此刻也是乱套了。
貌似……
她不由又再一次看向了褚微薰,前辈以往确实过于严苛,生人勿近,但只要每一次面对她的止步,虽是神色不愉,但话语间隐隐带了几许说服的意味。
就比如这一次,同样面对仙上时她的犹豫不决……
随即想到褚微薰后面的那一番话倪梅裳瞬间幡然醒悟,心里不由一阵抱怨。
可真是感情误事!从她继任圣女那一刻所需完成的使命不就是为了改变极幽一族一直以来的现状吗!
她暗暗咬紧了牙关,历代圣女不也同样面临又最终克服了这一心理障碍,因为她们背负的是全族的寄托与希望。
呵呵,她可真是自私!偏偏能让她停滞不前的三人皆来自光区。
可笑!真是可笑!
倪梅裳,亦是依附在这副身体的楼皖姒不由冷笑出声,后直接抬手往自己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她恨自己一直以来的优柔寡断、不够狠心,恨这目前为止,她依旧不想伤害那人分毫,恨自己太过自私,不负责任,任凭族人继续忍辱负重,艰难度日。
一股强烈的自责与愧疚充斥她的内心,眼看她又要一巴掌扇下去,褚微薰面无表情的直接一把抓住了她的那只手。
只听他冷冷的道了一句:“那名仙者现于你还心有怀疑,明知他可见你这副真魂,竟还往自己面上留下痕迹,是巴不得他尽早发现异样?”
倪梅裳愣了一下,随即很是羞愧难当的低下头,轻声道了句:“对不起。”
后面又用仅她一人听到的声音忍不住自我吐槽:“我真是蠢的无药可救。”
褚微薰:……
不过反应到此前褚微薰还抓住自己的那只手,这刚好奇的要扭头看过去,人就先一步松开了,然后道了一句:“你既能想通就是再好不过。”
倪梅裳默不吭声的点了头,随即是褚微薰的下一句询问:“你与那人也算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应该大致了解了一些他的为人,现从这三人中你感觉谁最有可能是他?”
见她不语,貌似又陷入了一阵纠结。
褚微薰则冷不丁防的道了一句:“还有三日,你心口上的那道海皇咒将迎来再一次毒发,届时以这副凡胎要该如何挺过去?”
“再就他又是潜在周边,现有一丝的风吹草动都将可能被暴露的风险,并且海皇咒的每一次毒发,承受痛苦的期间你的面容也将进入一时的苍老,前有一个入枝澈作为前车之鉴,这一次你敢拿他冒险一试?”
倪梅裳眼里染了一层薄雾,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弱弱说了个“我不知道”。
为此,气氛瞬间就凝滞了起来,面对他逐渐阴郁的神色,倪梅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一阵瑟瑟发抖的不敢抬头看他。
貌似这段时间以来,褚微薰对她明显有了几分纵容,令她一时竟忘了他可是那个被封印于海皇镯上生性暴虐,乃上古记载的一位最为凶残可怖的暴君。
刚刚还觉得他挺好来着,这一刻又不好了。
倪梅裳一脸苦涩的解释:“我不敢再与他有过多接触了,我担心……”
“若再近一步接触,我……”她双眼含泪,在一瞬纠结下她深深闭上眼的那一刻便就溢了出来。
而在现实中她同样双眼含泪,担心被几人看到,随便寻了一个借口慌忙离开。
嬴仄想追上去的,可目前的情况又不允许他这么做,只能心不在焉的继续与三位皇子同行。
这一次,倪梅裳在绕到一旁位置就直朝嬴府大门走去。
直至出了大门,她面前的浮空乍出一道深蓝的幽光,缓慢流动间渐成一轮漩涡,似海渊般并将周边一切以虚像的形式吞噬,等到再一回神便被带入了一片海境中。
无边的深海里竟不见触及的地面,她似处在海面上,又似陷入海底,周围有浮现的礁石,有一座座华丽的宫殿,似一个梦境,美轮美奂,更似一场海市蜃楼,似真非真。
所在遥远的天际,一轮烛日折下一道幽光,不过却随流水浮动,让她一时难以区分此刻所在海面,还是海底。
周围不断浮空一字字古老繁复的咒文,不知可是她的错觉,在一字字咒文浮空间,有那么一瞬间,她看到了其中潜藏的玄链。
朝咒文流去的方向,正处天际的烛日,只是闪烁的幽光太过耀目,无法看清。
这一方天地太过深幽冷寂,一派暗流涌动中能感知其中或潜藏杀机,此方世界美而不实,却静如死寂,满是死气沉沉的氛围,令人不安。
而入境前所见面前乍现的那一道幽光后化为了一深蓝华衣的男子。
下一秒,在他手中现出一道幽芒的瞬间,一把名曰一画蘧的寒剑流动着深蓝的业火,剑尖直指她的喉咙,这时候,她似看到了剑身正被两道精细的玄链所束缚,但又转瞬消失,只见那充斥一股诡异气息的咒文。
不等她完全反应过来,便闻男子冰冷冷的话语传来。
“担心什么?喜欢吗?”
“既然这么想死倒不如我直接提早送你一程好了!像你这般优柔寡断,难担大任之人活着也是毫无用处,历代圣女在执行任务的期间哪一个完成的不比你快?只有你像个废物一般。”
“你说你心里有某人,最后也不见得你有多喜欢,难不成那些保护过你的都可轻易撼动你的一颗真心?”
是啊,我到底在想什么?
楼皖姒苦涩一笑,内心更是心乱如麻,她说:“对,我就是贱!面对外人给予的一点温暖都能轻易令我动摇,圣女一职本就不适合我,接受海皇镯仅是我的一份贪念在作祟。”
她神色无奈又绝望,看着他,眼里满是痛苦的摇头:“我放不下太栖曰,无法将他送回太禾是我一直以来的遗憾,可若是最终将他归还的代价是伤害另一个同样有恩于我的人,我做不到,因为他也将成为我的下一个遗憾,我不想再如此痛苦的以不断伤害我所在意之人才换来的续命。”
“前辈,我的每一天并不比海皇咒毒发当日来的有多好受,这一刻,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