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全是众人震惊的神色,倪忘隽也算是彻底颜面尽失,暂且抛开了所有顾虑,一个怒上心头的直接上前朝少女吼了去:“你就非要选择这个时候过来搅乱,什么事不能等宴席结束了再作处理吗?你这样让我这个作为父亲的脸面置于何地?”
倪梅裳又一次笑出了声,并去直视倪忘隽的双眼,说:“若真到了事后父亲会替裳儿主持公道吗?七日前你曾说等六妹妹醒来之后再处理此事,可六妹妹已醒来三日父亲却始终一声不吭,到底是忘了还是,父亲也同六妹妹想的那般,都认为死的也不过府中一名下人,无需在意,不足为奇?”
即便面对倪忘隽此刻阴沉可怖的脸色,倪梅裳也丝毫不畏惧,另一旁是安氏的破骂声。
两人对视片刻,眼里的寒意各不相让,面对周围众说纷纭中夹杂着各种不好的说辞,倪忘隽彻底没绷住的狠狠一巴掌打在了少女白皙娇嫩的面上。
由于那一巴掌打的过重,倪梅裳差点一个踉跄倒地,但最终还是被她勉强稳住了身形,脸却疼的一时无法抬起,依旧呈方才被扇时侧脸的姿势,她就这样沉默的垂下脸,直到一滴眼泪顺着面颊缓缓落下,一颗两颗……
越来越多,便如断了线的珍珠。
在场众人也为此瞬间安静了下来,不久便是少女所处的位置开始有血珠滴落,后传来她几声悲凉的轻笑,并缓缓转过脸再一抬起去与倪忘隽继续了对视。
因为那一巴掌,原本用于遮面的白纱一同被带离,而此前呈现于众人眼中的少女美的宛若画里走出的仙女。
如染桃花,惊鸿一面。
“我最后再问父亲这一次,一一惨死一事你到底管,还是不管?”
倪忘隽气得身形一阵发颤,只冷冷的道了一句,却并非对她。
“将五小姐带下去!”
倪梅裳得到这一被当面忽略问题的答案彻底心灰意冷,想到当时她最终发现一一时她悲惨死去的画面,又即将面临的被人抛入枯井中死后不得入土的结局,想到昨日就连温温暖暖也相继离她而去,同样死相惨烈,不得善终。
种种画面此时于她脑海中如影像一般蜂拥而至,在未得到她父亲回应的那一刻,她的心刺痛无比,情绪更是走向了崩溃的边缘。
她无法接受,又因崩溃而绝望的发出一声尖叫,是为自己如今遭受的各种不公感到愤怒,是对自己极力争取最终却拿到一个并不理想的结果而感到失望,是对自己想介入的事无能为力而感到难过与无力。
在场众人皆被少女那充斥绝望与愤怒的尖叫所怔住,使之被授了指令前来的两名男丁也吓了一跳,一时止步不知该如何动作。
后又听倪忘隽再次怒斥出声:“都聋了是吗?!”
两名男丁不由紧张的冒出冷汗,赶忙应了一声便继续上前,可就在他们即将要碰到倪梅裳时却又再次被她一个厉声呵斥下制止了动作。
倪梅裳神色极其冰冷无情的朝他俩看来,并斥道:“别碰我!”
随即又将视线转向面前的倪忘隽,笑容冰冷,透着心灰意冷的失望。
她深深的看来,最后道了一句:“这一刻,你最好祈祷我能死去,倪大人。”
在即将转身的那一刻她面上依旧挂着冰冷的笑意,直到彻底背过身时才渐渐被收敛,只是神色却沉凝的可怕。
自倪梅裳离开后不久倪忘隽也是心情不佳的离开了。
现场众说纷纭,仅有夜林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的坐于原处,对于方才倪梅裳前来砸场一事也就倪忘隽最后扇的那一耳光时才抬眸看去。
后来此事闹得挺严重,原本全府皆知的事现在几乎整个帝都都知晓了,因怕事情会闹的不可挽回,倪忘隽最终也是将倪梅娜重罚了一顿。
至于那日在大闹宴席之后倪梅裳一直被幽禁于偏院里,外有下人看守,以防她再次出来生事端。
转瞬已入七月,万蔺的气候依旧微凉。
骄阳似火,经落下一日灼华以平缓夜间遗留的寒冷,并逐渐感知应有的一份温暖。
申时,灼日开始偏向西山。
所在偏院阁外的过道上,少女正靠坐于自己闺房外的扶栏边,她面前依旧摆放着一座布架。
还有五日便就迎来了嬴仄的及笄之日,被关于此处的这半月以来倪梅裳一直忙于绣工。
月前,因倪梅娜的那一次前来找茬,并亲手毁了自己即将大功告成的绣工,谁曾想,那将被作为一份成人礼于当天送到嬴仄手上。
那曾是她辛苦花了三月时间日日投身其中即将完工的刺绣,当看到倪梅娜拿起剪刀往其中捅了数下的那一刻她的心是崩溃的。
她无法挣脱当时两名男丁给的钳制,只能绝望又无助的不断哭泣,祈求,但一切都显得徒劳无功,她还是眼睁睁的,直到最终布架被倪梅娜一脚踢翻,践踏上去。
为将这份成人礼补上,这段时间以来她几乎都是早起晚睡,一心忙于刺绣,只为尽快完成绣工,赶上这五日后嬴仄的生辰。
四周一派安静,静到也能隐约听到隔墙外有人走动的声音。
隔绝世人的眼界,一道极寒的仙光于隔空中撕裂了的一道裂缝流淌而出,似寒流,坠于院中倚墙而生的桃树上。
只待触及这世间,原本还算炽热的天气因圣华的陨落竟将烈日的光线淡化了几分,周围一切逐渐在视野中恢复晨日的清澈,以及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仅滞留片刻又转瞬消失。
仙光如水,在坠于树的瞬间迅速凝固,使之其中皆挂了一树寒霜。
此于树间则出现了一白衣人,而他的身后则悬浮了一弯寒月。
月上生枝,梨花衬雪,后被推至天边,形成一方天地。
万冰破土,似一片无边山林,于这座偏院为中心而被腾出这一空地,以制成山海境进行隐匿。
从晨间离开,朝鹤衣见倪梅裳依旧留在原处继续绣工,一双清冷沉静的凤眸隐有几许寒意滋生,再一垂眸间,只见他如墨画一般极好看的双眉正微微蹙起,仿佛陷入了沉思,直到他抬起双眸的那一刻,手里的那把仙河伞被他用以一扫,正对少女的方向扫过一道寒芒,直至临近时形成了一轮弯月状的极刃,瞬间就将少女身上沾染了的一缕邪气斩断又一并随极刃带到朝鹤衣手里。
在极刃触及朝鹤衣手里的瞬间化作无数光沙而散,仅有那缕邪气还滞留于他手中。
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已经将她与外界进行了隔绝,月前经历的那场梦境后她的身上也逐渐衍生了邪气,虽说她前身乃一只邪物,可好歹入了轮回,便就说明她也逐渐与原身斩断一切联系。
他不清楚在自己未遇到她之前她又经历了几世,既然这近段时间以来她身上所衍生的邪气与外界无关……
朝鹤衣垂眸凝视手中那缕邪气片刻,后经一收紧力道直接破散开来。
再次抬眸时眼底的寒意未散,甚至又冷了几分,当朝少女看去的那一刻,四周流动的微风也在此刻染了一层寒色。
那么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另一想法出来,中途一道正朝少女拂去的寒风在临近她的瞬间凝成一支锋利的长冰,毫无预兆的生成,又以光速前去,似要穿透她。
那一过程,朝鹤衣便一直留意少女面上可能会出现的细微表情,可她始终神色如常的继续手头上的事,并未捕捉到一丝异样。
即便是在这一刻,那道极寒的风刃几乎触及到了她的眼膜,只需再一推近便能将其划破。
她表情无异,许是那道寒芒临近眼膜时太过冰冷刺痛,这会儿正要伸手去揉,也就在倪梅裳抬手间即将碰到那道滞留于她眼前的寒芒。
而那一抬手的举动也并未包含一丝刻意的避让。
因此,朝鹤衣当即一拂袖,滞留于少女眼前那支尖锐的长冰也随之被拂来的一缕寒风打散。
他想,还需寻个时机再确认一番。
阁道间,未被朝鹤衣察觉的是此前少女额间渗出了几许细密的冷汗,再就是她还在进行刺绣的手正隐隐发颤。
面上的神色却是平静,唯有一颗心脏还在慌乱的跳动着。
她身后则流动着一道深蓝的幽光,只闻一声勾魅的低笑传来,幽光间现出了一深蓝华衣的男子。
如瀑的墨发间戴了一顶无比华丽的银冠,在几乎以水晶制成的华冠上还嵌有几颗深蓝色的宝石,再配以一副能令之天地沉沦的美色,似神非神,似魔非魔,美中生邪,一双极为美丽的眼眸似盛了一片无边的海,神秘且幽深之中又透露着一种危险的讯息。
只待周身似水的流光散去,一并将他面上隐有的银蓝双色鳞片洗涤干净,仅留额间一道银蓝的海皇咒。
那对华丽却又无比锋利的如同水晶一般的淡蓝色耳鳍也在转瞬化为人族形态的模样。就在朝鹤衣一拂袖,将那支长冰及时撤离的下一秒,幽光化成人形,并朝少女凑近,万魅生的姿态无时无刻皆在散发着一种极为致命的诱惑力,能将人引入无尽深渊里。
他面上笑意未散,并止于倪梅裳身后稍一躬下身子,待一凑近便侧过脸去看她,笑道:“感受到了吗?刚刚,他的心有过一刻紧张,加之以往,这种种迹象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心中有你?”
“他周身满是北天归墟破境引入的寒流气息,相信你也很难忽略,太禾的覆灭,太栖曰的最终下场,一切起源皆是因他。而流淌于炽日之上的那道长河只要存在一日,太禾便有一日作为禁区无可踏足,太栖曰也就多一日不得归位,只有那片圣土才可洗涤他被葬于朝烬万年所沾染的戾气,只待拾下独属于他的那一滴神泪,你所面临的一切难题我都可替你解决。”
倪梅裳正在刺绣的手不由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了动作。
随即又听男子说了一句:“现于他体内存在一道邪气,也是助你修复元神,恢复实力的关键,接近更是他的一次真心可换你维持五万年的青春与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