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满心焦虑之时,突然看到一个熟悉却又狼狈的身影一瘸一拐地朝着这边走来。
定睛一看,正是康小夏!
姜海棠眼睛瞬间睁大,立刻朝着康小夏跑过去。
跑到近前,她双手紧紧抓住康小夏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
只见康小夏膝盖处有大片擦痕,渗出的血珠将周围的皮肤染得暗红,衣服也被刮得破破烂烂,怎一个可怜了得。
她没想到,只是一个晚上,康小夏就成了这副模样,早知道,她昨天晚上应该让姜海棠留宿。
“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姜海棠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急切,眼中满是心疼。
然而康小夏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眼神坚定地越过姜海棠,直直地看向不远处的胡厂长,郑重其事地开口。
“厂长,我本人没有打算将工作交给别人,我喜欢这份工作,也会认真完成厂里交给我的任务。”
她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每个字都像是用尽力气从胸腔里挤出来的,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胡厂长眉头微微一皱,说道:“你家人说,你是自愿将工作让出来的。”
康小夏冷笑一声,声音冰冷得仿佛结了冰。
“厂长,我的家人为了帮我嫂子皮素芬得到我的工作,将我非法拘禁,锁在屋里。好在我家是二楼,我是从窗户爬出来的。”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绝望,既然家人已经不顾及亲情和脸面,那她也不再有所顾忌。
一起丢人吧!
姜海棠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从窗户上爬下来的?
“你怎么敢的?摔坏了没有?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她的双手下意识地在康小夏身上摸索,生怕还有其他没发现的伤势。
“脚崴了,其他还好。”康小夏简单地回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和虚弱。
胡厂长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猛地一拍桌子,怒目看向站在一旁的康家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康大春,你知道不知道,非法拘禁犯法。”
康大春吓得脸色瞬间惨白,双腿微微发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
而皮素芬却比他镇定得多,她翻了个白眼,语气满不在乎地说:“什么犯法不犯法的,我们是一家人,就是公安也管不了我们。”
说着,她的眼神在胡厂长和康小夏身上来回扫视,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不屑,心里暗自揣测:
这个小贱人,该不会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让胡厂长这么帮她的吧?
“小高,你给厂保卫科打电话,让保卫科安排人处理这件事。”胡厂长眼神中透着威严,显然不想轻易放过这件事。
康母一听,脸色瞬间变了,嗫嚅着说道:“胡厂长,就是自己家人的一点事,惊动保卫科多不好。”
随后她恶狠狠地瞪向康小夏,大声骂道:“你这死丫头,还不赶紧说你刚才都是说谎的?”
康小夏挺直了腰板,眼神中满是倔强:“我刚才说没说谎,您不知道吗?”
这一刻,她对这个母亲彻底死心了,这么多年的亲情在利益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以前,嫂子没进门的时候,母亲还能和颜悦色地和她说话,说让她把工资交给她,她帮她保管将来当嫁妆。
从那时候开始,母亲心里大概就已经将那些钱记在大哥名下了吧?
“你,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哥被保卫科的人带走?要是你哥被带走,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康母气得满脸通红,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
康小夏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胡厂长,语气平静却又带着一丝恳求。
“胡厂长,这个家我也回不去了,我能不能申请住在宿舍?我知道,我这个要求不符合条件,我愿意每个月单独交住宿费。”
她的眼神中满是无奈和期待,此刻的她,只想要一个能让自己安心的容身之所。
胡厂长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厂里确实有规定,已经分配了住房的家庭,不能再占用厂里的宿舍。
可是看着康小夏满身伤痕、满脸绝望的样子,他心里明白,康家现在这个样子,康小夏确实已经走投无路了。
沉默了片刻,他终于开口:“一个月十块钱的住宿费,厂里可以特殊照顾。”
他心里清楚,今天这个口子一开,以后可能会有很多人想办法住宿舍。
但一个月十块钱相当于一个工人三分之一的工资,应该能打消大部分人的念头。
康小夏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说道:“厂长,我住!”
哪怕是住在集体宿舍里,也比回家要安全,要舒服,要自在。
可她话音刚落,康母就像被点燃的炮仗一样跳了起来,破口大骂。
“你这个败家玩意儿,十块钱干啥不好?还要去住宿舍,家里是住不下你了?还是钱多烧的?”
说着她就要冲过去拉扯康小夏。
康小夏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坚定。
“今天能把我锁起来,改天你们还能对我干什么我不敢想。与其天天胆战心惊的,还不如和你们彻底分开。”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字字句句都充满了对这个家庭的失望和绝望。
康母恼羞成怒,直接扑上去撕扯康小夏:“我不同意,你这是打算逼死我!”
“让康时明过来!”胡厂长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声喝道。
没过多久,康时明一路小跑着来到了胡厂长的办公室。
他一进门,脸上就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厂长,真是不好意思,家里人不懂事,给厂里添麻烦了。我这就把他们带回去好好管教。”
说着,他还冲着康母使了个眼色。
康母心领神会,立刻伸手去扯康小夏的胳膊,想要把她拉走。
可康小夏却死死地站在原地,不肯挪动半步。
“婶子,您没看到康小夏不愿意?而且,康小夏现在还受着伤呢,您这样拉拉扯扯的,万一伤势恶化怎么办?”
姜海棠实在看不下去了,挺身而出,挡在康小夏身前。
康母却不领情,恶狠狠地回怼道:“这是我们的家事,你就别管了!”
就在这时,赵凯带着保卫科的人走到了门口,他眼神严肃地说道:“齐玉兰同志,既然已经闹到请我们保卫科过来了,这事儿,就不是家事了。”
康时明看到赵凯,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去:“是赵科长啊,您怎么来了,这真的就是家里人闹了点矛盾……”
赵凯却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摇了摇头说道:“老康师傅啊,您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儿,您就一点都不知道?这可不行,对家里人还是要多关心的,尤其是您闺女,您看看她身上这伤,真可怜。”
可赵凯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通过和外面看热闹的人了解情况,基本上也已经掌握清楚了。
今天这事儿,要是没闹到厂长这里,说是家事也没什么不对,就算保卫科出面,调和几句也就过去了。
但厂长让他来的,摆明了就是让他公事公办。
康时明听了这话,羞愧得满脸通红,头都快低到胸口了。
其实家里的事他一清二楚,只是为了保全自己对外老实憨厚、儿女平等的好形象,才故意躲出去的。
他当时想,要是弄成了,自然好,弄不成他再出面和稀泥就行。
“康时明,如果你家里的事处理不清楚,你暂时不用上班了,先好好处理家事。”
胡厂长语气冰冷,眼神中满是失望。
就这点小心思,当他看不出来呢?不就是不想破坏了他康时明对外老实憨厚一碗水端平的好形象?
私下里,纵容老婆儿子出面巧取豪夺女儿的工作,当真是不要脸。
听到自己要被停职,康时明忙了。
“厂长,不用停工作,我能处理好,保证处理得妥妥帖帖的。”他就差磕头作揖地保证了。
康母也忙了,立即谄媚笑着对胡厂长说:“厂长,都是我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没想清楚,这工作,我们不换了,以后,还是让小夏在厂办干。”
“小夏啊,妈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你可别为这么点小事和妈生分了。”
这会儿,康母都是会说话得很,一副慈母模样。
“妈,我之前几年的工资,就算是我给你们的孝敬,以后,我要为自己活,我的工资我要自己拿,除了年节给你们的孝敬之外,我不会多拿一分钱给你们。”
康母又生气了:“你这死丫头,给脸不要脸,什么你的钱,你没出嫁,就是家里的钱。”
康母想着,得快点让这死丫头嫁出去,既然工作弄不到手,那就找个条件好的,多要点彩礼。
“妈,如果你们同意我的要求,你们非法拘禁我的事,我就不追究了。毕竟,我哥是主谋!”康小夏提出自己的条件。
她不相信,她妈会不顾她哥的死活。
康母果然迟疑了,不再坚持。
“康大春,你现在出息了啊,连非法拘禁的事儿都能干了?”保卫科的一个年轻小伙子笑着说,只是语气里都是不屑。
以前倒是没看出来,像个憨厚老实人的康大春,居然还有这样的算计心思。
康小夏这姑娘,还真可怜,以前也不知道过的都是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