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夜晚,寒气依然很重,钱哲从外面回到家,应该是温暖的,壁炉里燃着火苗,但钱哲只感觉周身都好冷。
他不喜烟酒,但今天还是破例拿出一瓶酒,自斟自酌。
目光扫过墙角那个秋千架,是苏微嫣买的,自从钱哲答应她可以布置卧室,房间里就多了很多华而不实的东西。
比如这个秋千架,她最喜欢躺在上面看书,说很惬意。
她的很多想法钱哲不能理解。
大多数时候,别人的想法他都无法理解,他也理解不了别人。
此刻,夜幕降临,钱哲感受到内心的阴霾和虚空。
这种感觉他已经许久没有过了。
孤独。
曾经他是很孤独的,曾经他也渴求过和人亲近,但是,都不能如愿。
所幸他找到了自己的归属,他发疯般投入科学的世界中探索着。
钱哲靠在摇椅上,喝着酒,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梦境里,天空灰暗,小小的他置身于一片原野之中,四野无人。
突然,一个小男孩的身影出现,对着他笑,笑容很明媚,直达眼底。
小男孩很和善,小小的钱哲便带着他一块做科学实验,小男孩看着神奇的现象,高兴地拍手大笑。
那笑容特别真诚,不掺杂一丝杂质,纯净得仿佛天使。
梦境里的灰色也缓缓退去,田野重新恢复盎然的绿意,甚至开出了几多娇嫩的花。
突然,花儿被无情地揪下,踩在年底碾成粉碎。
小钱哲只听到一声惨叫,就看到自己最心爱的猫咪被人狠狠摔死在石头上。
他看着那团模糊的血肉发怔,梦境忽然摇晃起来,色彩也瞬间退去。
梦中小钱哲和那个小男孩都被人打倒在地,他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抬起头,却看不清那几个人的脸。
他们啐了一口在他脸上,哈哈大笑着说:“一个傻子,一个贱种,哈哈……”
小钱哲愤怒地爬起来,和那人厮打起来,但对方人高马大,人也多,他终究不敌,一只大脚踩着他的脑袋狠狠往泥土地里压。
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你妈都不要你了,跟别的男人跑了,你就是贱人生的种!”
钱哲只感觉浑身冰冷,梦境像是一片沼泽,深深困住了他,他拼尽全力却无法逃脱。
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
似乎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瞬间拉了出来。
钱哲猛然醒过来。
苏微嫣正给他盖毛毯。
钱哲嗅到她身上的酒味,夹杂着少许清淡的烟草气息,顿时不悦起来,她和一帮老爷们儿抽烟喝酒?
再看她面容上藏不住的喜悦,她知不知道他今晚有多难过。
苏微嫣目光扫过桌上的红酒和酒杯,笑着说道:“我想着早点回来,咱们可以在家里单独庆祝。”
钱哲冷冷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不早了吧,都九点半了。”
苏微嫣心想,这还不早,这个时间您老人家的夜生活还没开始呢。
他掀开毛毯起身:“我今天没心情。”
苏微嫣看出他脸色不好:“你怎么了?”
她想能让钱哲这么失落的事,只能有一个。
“是不是类器官的研究不顺利?”
钱哲回头看了她一眼,说因为自己养的实验猴死了,说因为她丢下孤独的自己出去happy?
这种话他说不出口,显得自己太情绪化了。
于是,话到嘴边,也只是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
苏微嫣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想钱哲是个讲究实际的人,说一些加油鼓励的虚话对他来说没有意义,他需要真正有帮助的意见和建议,而这个她确实给不了。
于是,她只能淡淡地哦了一声。
哦?
哦!
钱哲愤恨地心想,她哦什么。
他无意间听别人在背后说起她,说她情商真的很高,在公众场合每个人都能照顾到。
一起聚餐的时候,大家聊着入职的年头,纷纷捧杯,一个内向的员工被冷落了,苏微嫣主动问了对方,举杯说道,来,我们喝一杯。
情商这么高,看不出来他不高兴?
不哄哄他?
就一个哦把他打发了?
钱哲愤恨地走进了洗澡间。
看守所内。
丁丽看着母亲,眼泪扑簌簌直掉。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的父母纷纷入狱,丁丽觉得失去了倚靠。
她向来依仗着父亲打下的江山,母亲的娇宠,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赵芝兰着急道:“傻孩子,你就别光顾着哭了,快签字吧,签了字,妈妈的股份就都是你的了。”
又叹了口气说道:“靠着这些股份,就算最后没争过那个野种,你至少也衣食不愁。”
丁丽抽泣着:“妈,咱家又不缺钱,你干嘛要动那个查封的房产啊?”
赵芝兰看着女儿说道:“你姥爷那会儿病了,你那个狠心的爹说钱都套在生意里没办法取出来,我实在没别的办法了。”
丁丽低着头只是抹眼泪。
赵芝兰问道:“司聿辰来了吗?”
丁丽点点头:“他在外面等着呢。”
赵芝兰语重心长道:“丽丽,千万别相信男人,聿辰你不能不防。”
丁丽瞬间收住了眼泪,直直望着母亲。
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司聿辰了,如果连他都要防备,那自己还能信任谁?
丁丽虽然霸道,但自小被母亲保护得好,爱恨都直接表达,不了解人心的复杂。
赵芝兰说道:“你听妈的,你手里的股份一定攥好了,千万不能给司聿辰。妈瞧着,司聿辰是个有野心的,只是懂得隐忍,这种人你玩不过的。”
丁丽内心并不认同,她觉得司聿辰对她或许没那么爱,但一定不会害她。
只是母亲说攥好股份的事,她是认同的,她不傻,虽然爱惨了司聿辰,可没有股份,失去千金小姐的身份后,她丁丽便什么都不是了。
丁丽郑重承诺:“妈,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鸣时落到那个野种手里!咱们家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怪那个野种!我绝对不会让他落下好来!”
赵芝兰正想说点什么,时间到了,只能依依不舍地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
她心里忐忑不安。
司聿辰会用什么办法来骗女儿的股份呢?
会不会利用女儿的好胜心,说能帮助她夺得鸣时?
还是拿住什么把柄威胁女儿?
这些天里在看守所,她想了很多很多,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表面上看,是丁杰的到来扰乱了一切,但背后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着大家往既定的方向走去。
她曾以为背后那双推手就是丁鸣,是他举报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把那个野种送上继承人的位置。
但是最近越想越觉得不对,丈夫这些年来手段确实狠辣,他们之间也确实早没了夫妻之情,但打草惊蛇,不是他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