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雨丝斜织入秦淮河时,林小川的乌篷船正撞碎满河星砂。船头灯笼在水雾中晕开暖黄光圈,映得前方画舫如浮在幽冥的纸船。
甲板上蒙眼抚琴的女子指尖轻颤,《广陵散》的变调经她奏来,竟多出几分摄人心魄的诡谲,音波在水面犁出北斗形状的涟漪,每道波纹里都倒映着碎星般的寒光。
\"十年未见,林大人还是这般雅致。\"女子忽然开口,尾音拖得极长,像蛇信扫过脊背,\"奴家柳如是,恭候星脉传人多时了。\"
她身着月白纱衣,腕间金铃随动作轻响,眼角那颗泪痣泛着幽蓝,在雨幕中格外妖冶。
吕四娘的血梅镖已在袖中蓄势待发,闻言冷笑一声:\"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当我们是三岁小儿?\"
镖影破空而出,却在距离女子面门三寸处骤然悬停,河面星砂竟凝成七根透明琴弦,将镖刃牢牢缠住。
柳如是轻笑,指尖在琴弦上轻抚:\"吕姑娘的梅花烙越发鲜艳了......可是每到子时,就会梦见吕家满门被屠的惨状?那满地鲜血啊,比你锁骨上的梅花还要红呢。\"
船身突然剧烈震颤。苏挽晴瞳孔骤缩,焦尾琴横在胸前:\"小心!是七星泣血阵!\"
但见河底翻涌上来三百具骸骨,皆裹着绣有星纹的尸衣,惨白指骨在水中抓挠,发出指甲刮擦瓷器般的刺耳声响。
林小川挥剑劈向水面,星痕剑上二十八宿纹路亮如白昼。剑气触及星砂的瞬间,竟如泥牛入海般被尽数吞噬。
柳如是忽然扯下蒙眼绸带,两个空洞的眼眶中,赫然跳动着两簇星芒!她举起手中半截玉簪,簪头的星芒石映着雨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林大人可还记得这个?当年年贵妃就是用它......锁住了星脉的咽喉。\"
玉簪尖狠狠刺入琴身的刹那,画舫甲板轰然开裂。三百骸骨同时发出尖啸,枯骨手指相扣,在水面结成巨大的星图。
柳如是的白发无风自动,每根发丝都缠着星砂,宛如无数细小的毒蛇:\"当年曹雪芹那老东西,用这支簪子刺瞎我双目......今日,该拿你们的血来还了!\"
记忆如利刃劈来。雪夜中的梅园,梅枝上挂着冰棱,年轻的曹雪芹握着染血的玉簪,眼中满是痛楚:\"唯有瞽者,方可见星脉真容......对不住了,柳姑娘。\"
血从她眼眶涌出,滴在雪地上,竟凝成一颗颗星砂状的冰晶。
\"原来如此......\"吕四娘突然按住太阳穴,面色惨白,锁骨处的梅花烙渗出黑血,\"我吕家女子生来就是星脉容器......可笑我还以为,那是家族荣耀......\"
林小川已量子跃迁至柳如是身后,剑锋却毫无阻碍地穿透她的虚影。画舫突然如镜面般碎裂,七个一模一样的柳如是从碎片中走出,每人手中都握着不同的星砂兵器:\"师兄好狠心......当年为了藏星脉,杀我柳家满门,如今还要再杀我一次么?\"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又透着刺骨的恨意。
苏挽晴咬破舌尖,鲜血溅在《黄帝内经》残页上:\"乾位申时!刺她膻中穴!\"焦尾琴弦如灵蛇般缠住最近的虚影,却被星砂割得寸寸断裂。
林小川咬牙挥剑,星痕剑引动天雷劈下。雷光中,七个虚影骤然合一,柳如是的身影终于凝实。剑锋即将触及她心口时,整条秦淮河竟开始倒流!
河水卷着星砂冲天而起,形成一道巨大的瀑布,瀑布中映出雍正十三年的金陵城。年轻的林小川将玉簪交给曹雪芹,神情凝重:\"务必......藏好......\"
\"原来是你!\"柳如是呕出星砂,满脸震惊,\"当年屠我柳家满门的......竟是你!\"
倒流的河水化作星砂瀑布,将众人卷入时光漩涡。林小川看见自己七世轮回的片段:每一世,他都在寻找星脉钥匙;每一世,都有女子为他而死。
年贵妃、曹雪芹、柳如是......画面最后定格在景陵地宫,慕容雪站在雍正金头旁,嘴角勾起冷笑:\"好师兄,你这七世情劫,终究是还不清了!\"
\"够了!\"吕四娘突然将血梅镖刺入自己心口,量子血珠溅在星砂上,竟将其染成妖艳的红色,\"我吕家世代为容器......今日,就用我的血,断了你这恶心的星脉!\"她的声音带着决绝,却又藏着几分解脱。
时空轰然坍缩,柳如是的玉簪炸成星屑,每一粒都映着她眼中的恨意与不甘。苏挽晴冲过去抱住吕四娘,却见她锁骨处的梅花烙已变成星匙形状:\"林小川!去乾清宫......龙椅下有......\"
画舫在量子风暴中剧烈震颤,木屑纷飞。
秦淮河的星砂渐渐平息,远处景陵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龙吟。林小川望向天际,只见雍正的金头已生出完整的身躯,正吞吐着汞云,如巨灵般扑向京师。他握紧星痕剑,剑柄上的二十八宿纹路忽明忽暗。这一次,怕是要赌上全部了。
柳如是的身影在星砂中渐渐消散,临终前轻声道:\"林大人......下一世,别再做星脉的囚徒了......\"话音未落,便化作万千星砂,融入雨幕。
苏挽晴扶着吕四娘,指尖抚过她锁骨的星匙:\"疼吗?\"
吕四娘扯出一抹苦笑:\"比梦见全家被杀时......好多了。\"
林小川转身望向金陵城,细雨中,秦淮河的画舫依旧灯火通明,仿佛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幻梦。但他知道,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走。\"他握紧剑柄,\"去乾清宫。无论龙椅下藏着什么......我们都要面对。\"
雨越下越大,乌篷船刺破雨幕,朝着京城方向全速而去。身后,秦淮河的星砂渐渐沉底,唯有柳如是的金铃余音,还在夜空中轻轻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