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股火焰在她掌心扭曲变形再次灼烧了黎南烛的手,碎碎急得骨爪咔咔作响,拼命拽她的衣角示意休息,却被她轻轻拨开。
“我说——再来。”
箫砚的扇子啪地合拢,他盯着眼前这个满手是伤却腰背笔直的徒弟,突然想起当年在悬崖边见到的那株青松——明明根系都裸露在外,却硬是迎着狂风长得笔直。
“你的灵力循环已经乱了。”
“还能练。”
“你的精神力已经不够消耗了。”
“死不了。”
箫砚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见过太多天才,但像这样把命拴在剑刃上修炼的疯子还是头一回,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徒弟怎么这么倔呢?
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袖中飞出青玉茶盏,茶水温热恰好:“喝。”
黎南烛这才抬头,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箫砚这才注意到她的疲惫,这两天怕不是一直在服用伪装类的丹药,如若不然他也不可能如今才发现她这个样子,明显熬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对方已经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嘴角却突然溢出一丝血迹。
“胡闹!”箫砚的扇子啪地掉在地上。
他一把扣住黎南烛手腕,灵力探入的瞬间脸色骤变——经脉里全是细小的裂痕,像久旱大地上的裂纹。
“师父我没事。”黎南烛想抽回手,“木灵根的生机之力会帮我自愈……”
话未说完就被箫砚打横抱起,她惊得火焰都散了:“师父?!”
“闭嘴。”箫砚大步走向后院的灵泉,声音绷得紧紧的,“再动一下,没收你的《火性相生论》。”
碎碎抱着药篓跟在后面,骨爪翻出各种瓶瓶罐罐,叮叮当当响了一路。
灵泉雾气氤氲,黎南烛被按进水里时还在挣扎:“我马上就能……”
“就能把自己练废?”箫砚往泉眼扔了把青金色丹药,泉水瞬间变成翡翠色,见状他这才飞速转过身去,“你知道普通修士要练多久才能三焰分控?”
黎南烛摇头,水珠顺着发梢滴落。
“金丹期起步。”箫砚竖起三根手指,虽然他知道背对着黎南烛对方根本看不到,“三十年打底。”声音又忽地变得严肃起来,“而你才炼了三个月!”
碎碎吓得把药瓶摔进了泉里,咕咚冒出一串泡泡。
而此时泉水中的药力也开始发挥作用,箫砚的衣角在拐角处停留了三息,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泉水中的黎南烛只感到经脉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指尖微微发颤,但她只是攥紧拳头,连哼都没哼一声。
这可比不上她当初服用玉髓丹承受痛苦的十分之一。
泉水中的翡翠色渐渐转深,黎南烛能感觉到每一寸皮肤都在吸收药力,那些细小的经脉裂纹被温和地修补着,甚至比她体内生机之力修复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
碎碎蹲在泉边,骨爪时不时搅动水面,魂火随着她的表情忽明忽暗。
“咔咔?”小骷髅用骨爪碰了碰她的手腕,眼眶中的魂火流露出担忧。
“碎碎别担心我,这泉水对我来说没有坏处。”
见碎碎重新平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将整个人沉入水底。
药液刺痛着眼睛,却让她更加清醒,体内灵力自发运转,木灵根在药力刺激下舒展枝叶,竟隐隐发出嫩芽抽枝的声响。
一个时辰后,泉水渐渐恢复清澈。
黎南烛睁开眼,发现碎碎正用骨爪托着腮帮子打瞌睡,魂火都暗淡下来。
她轻手轻脚地爬出灵泉,用灵力蒸干衣衫。
就在此时,一股久违的悸动突然从丹田传来——练气大圆满的瓶颈在此时终于松动了!
黎南烛僵在原地,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只要现在运转周天,立刻就能冲击筑基。
那股突破的冲动让黎南烛的心砰砰直跳,她清晰地感知到——只要她想,只要重新进入修炼状态,体内灵力立刻就能完成筑基。
好想突破……
这个念头像野草般疯长,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碎碎突然咔地撞了下她的膝盖。
黎南烛猛地回神,发现小骷髅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用骨爪指着她渗血的掌心,魂火剧烈跳动。
“我没事。”黎南烛揉了揉碎碎的头骨,“只是需要再等等。”
她松开手掌,灵泉的水面映出她此刻的模样——眼中闪烁着向往,嘴角却挂着克制的微笑。
她心里非常清楚,修行之路最忌冒进,该藏锋时需藏锋,该隐忍时要隐忍。
在面对敌人时,藏拙是必要的,如今并不是筑基的最佳时刻。
苍冬青那双如毒蛇般阴冷的眼睛仿佛又浮现在眼前,若她现在突破筑基,出去后必定会引起对方更深的戒备。
自己比对方还要小上两岁,这个年纪若是筑基恐怕只会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不利于她之后的行动,可……
水面突然泛起波纹,碎碎把颅骨浸入泉水,又猛地抬起,溅起的水花打断了她的思绪,小骷髅眼眶中的魂火弯成月牙,分明是在学她平日捉弄人的把戏。
黎南烛失笑:“跟师父学坏了是不是?”话一出口却怔住——这招数确实像极了箫砚的风格。每当她钻进牛角尖,师父总会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把她拽出来。
水面再次恢复平静,这次她看清了自己眼底的不甘,丹田的灼热感顺着脊梁爬上来,她不得不咬住舌尖才压下运转功法的本能。
一时的冲动并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好处,她想救人,她想活,就必须让自己处在暗处。
敌明我暗,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忽然意识到,那些克制与权衡,早就在前世日复一日中刻进了她的本能。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她的脸上才重新挂上了笑容。
碎碎歪着头看她表情变化,突然从肋骨里掏出个小布包,骨爪笨拙地解开绳结,露出几颗蜜饯——正是她最喜欢的山楂蜜饯。
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心底那残余的躁动也被缓缓压下,她突然意识到,这方秘境给予她的,远比一个筑基期重要得多。
碎碎的骨爪突然指向竹楼二层——那里有扇半开的窗,青玉簪的反光一闪而逝。
师父明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却选择给她独自挣扎的空间。
他在等我自己的选择。
与此同时,竹楼传来清越的琴音——是《定风波》的调子。
黎南烛突然红了眼眶,原来有人早在她挣扎时,就备好了安抚的琴与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