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下牢笼里出去的路上,姜兰恳求那名戴着面具的官爷去救她表哥,她表哥也被一块抓来了,不知道被关在哪里?
对方点了一下头,把人都带出去后便去找人了。
从地下一出来,一片耀眼的阳光刺眼得让人眼睛都睁不开,尤其是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待久了再见到亮光便愈发觉得刺眼了,一个被关在牢笼里长达一年多的姑娘再次见到阳光时,刺眼得头晕眼花,险些晕倒过去。
姜兰也被阳光照得眼睛都睁不开,抬手遮挡着部分光线,忽然一个身影从指缝间闪耀的光晕里映了进来,熟悉的面庞在耀眼的光线中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她怔怔地盯着那个身影,泪水夺眶而出,用尽一切力气朝他奔跑过去,一头撞进他怀里抱住他,将他抱得很紧很紧,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泛滥,所有的艰辛和委屈在此刻都随着泪水汹涌流出。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跟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怎么哭都哭不干……
所有人都一脸诧异地看着这个披头散发的姑娘突然冲过来抱住了他们的太子殿下,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两名黑甲骑兵准备过来拉开她,被另一人伸手拦了一下,后者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所有人都听着她哭,直到她自己哭够了,把眼泪收了收,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去看他时又怔住了。
明明是同一张脸,那张脸上却只有漠视,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奇怪的陌生人一样,那双桃花眼漠然得跟冷冷的冰块一样,一点柔情都没有。
她先是感觉到尴尬,一瞬间以为自己抱错了人,但看着那张脸,无论是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每一分轮廓都是一样的,还有抱住他时那种无比熟悉的触感,绝对不会有错的,肯定是他,但他为什么像是不认识自己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相认吗……
当她转头去看周围的人时这才发现夜煊赫也在,刚才便是他拦了一下那两名黑甲骑兵。
她更加确信他有苦衷,肯定是有这么多人在还不能和她相认,没关系,她可以再等等,她已经找到他了,她可以等到两个人单独相处时再好好相认。
这时夜煊赫过来拱手道,“太子殿下,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听到那声太子殿下,姜兰心头一跳,满脸惊诧。
祁无寒低头看了一眼她那张哭得跟花猫一样的脸,视线再往下一扫,落在那双还抱在自己腰上的手上,声音淡漠道,“抱够了吗?”
虽然知道他肯定是有苦衷,但听到他用这么冷冰冰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姜兰心里还是会觉得委屈难过,但也知道要以大局为重,她刚收回手,他提步要走,她又连忙拉住他的袖子,问他要去哪儿,害怕一松手人就不见了。
祁无寒又扫了一眼那只拉住自己衣袖的手,一挥袖,袖袍扫过一阵冷冷的风,那片衣角从她手中滑走,她想再抓住点什么,被他那双冷厉的眼神一扫,她茫然地站在原地,像个受到严厉责备的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这时一声虚弱的“兰妹妹”传入她耳中,她恍然间如梦惊醒,看到之前那名戴着面具的官爷扶着谢云走过来了,她连忙跑过去查看他的情况,见他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下一刻发现他用手捂着腹部,衣服上映着一大片鲜红的血迹,像是被人朝腹部捅了一刀。
谢云被狼群拖回来后,被那个驱使狼群的男的捅了一刀倒吊在羊圈里放血等死,所幸被及时找到了,要不然他就要血尽而亡了。
“有大夫吗,云表哥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快去找大夫……”姜兰一面用手捂住谢云腹部的伤口一面喊着让人去找大夫,着急得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谢云对她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安慰她,声音虚弱得断断续续,“兰妹妹…没事的,我福大…命大…死不了…”
姜兰声音哽咽地点头嗯了一声,朝祁无寒跑过去,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她知道他一定会帮她的。
但这次还没靠近他,她就被两名黑甲骑兵拦住了,她要冲过去却被两人擒住胳膊强迫她跪下,而他只是一脸漠视地扫了她一眼便转过了身,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而已,生死都与他无关。
见姜兰被人按在地上跪着,谢云挣扎着站起身要过去帮她,刚走了一步就扑通摔倒在地上,姜兰一口咬在一名黑甲骑兵手上,被对方一脚踹到地上,祁无寒视线微侧,那名黑甲骑兵低头退到一侧,没有再对姜兰动粗。
“太子殿下这是心疼了?”夜煊赫语气散漫地问了一句。
祁无寒没有回答,神色依旧淡漠,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姜兰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也顾不得屈辱不屈辱,连忙爬起来朝谢云跑过去扶他起来,见他的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她一咬牙冲着祁无寒的背影放出一句狠话,“你要是见死不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他微侧了一下视线,对夜煊赫道,“这些人都带回去,那个能驯狼的,留活口,其他人都杀了。”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最后一句话,语气淡漠得跟铁石心肠的刽子手一样,没有一丝怜悯。
“那两个呢?”夜煊赫示意了一下姜兰和谢云的方向。
祁无寒淡漠道:“活的送去矿山,快死的就不用管了。”
“要么带我们一块走,要么就别管我们死活!”姜兰死死抱住谢云,绝不会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等死。
祁无寒往那边扫了一眼,语气冷了几分,“带走。”
两名黑甲骑兵走过来抓住姜兰的胳膊要把她带走,她死死抱住谢云不撒手。
“那就一块带走吧。”夜煊赫道。
见祁无寒没有说什么,两名黑甲骑兵放开了姜兰。
“我还有东西被抢走了,里面装了药,能帮我找找吗?”她用希冀的目光望着祁无寒,眉头皱巴得却像是要哭了。
这时那名戴着面具的官爷将一个挎包拿过来递给她就走了,姜兰感激地向他的背影道谢,旋即从包里翻出来之前叶如水给她的那瓶补药,从瓶子倒出一颗药丸喂谢云服下,再从包里找出来一瓶专门治疗外伤的金疮药粉,动手去解谢云的衣带准备给他上药。
祁无寒视线微侧,眉头似乎微拧了一下。
然后那名戴着面具的官爷又过来了,从姜兰手里拿过那瓶金疮药粉,再用匕首将谢云的衣服割开撒上药粉,谢云疼得咬牙闷哼一声,对方又从他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给他缠好伤口,动作十分利落,给他处理好伤口后便走了,姜兰再次冲着他的背影道谢。
吃了那颗专门补气血的药丸后,谢云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姜兰问他感觉好点了没有,他点了点头,当她扶起他时,一名黑甲骑兵命令道:
“你们两个,去那边。”
姜兰看了一眼祁无寒,眼神里似有千言万语要同他说,但他始终背对着她,跟块冷冰冰的孤石一样,谢云冲着他的背影喊了声妹夫,祁无寒目光微侧,神色似有不快。
“赶紧走!”那名黑甲骑兵把谢云往前用力一推,他差点摔在地上,姜兰瞪了对方一眼,“我们自己会走。”然后扶着谢云跟上前面的队伍往寨子外面走去,路上她一步三回头地看一眼他的背影,谢云低声安慰她道,“咱们先别急,先弄清楚妹夫发生了什么事。”
姜兰点了点头,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在他被带到北漠的一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为什么会成为北漠太子,她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但其中还有太多的谜团需要解开。
离开时,黑甲骑兵一把火将寨子烧了。
火势在烈日下很快就烧起来了,不一会儿就将整座寨子吞没了。
“恭喜太子殿下又立奇功,这次一举剿灭贪狼帮,那些老东西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夜煊赫笑意散漫地恭贺道。
祁无寒转过身,视线往前面扫了一下,掠过姜兰和谢云的身影,淡漠问了一句,“你之前说孤在中原时曾成过婚,她就是孤之前娶的那名中原女子?”
“那殿下可有想起什么吗?”夜煊赫问道,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微微眯起,透出一丝狡诈的幽光。
祁无寒淡漠道:“孤对过去的事没兴趣知道。”
“那殿下要不要她去服侍您?”夜煊赫又问道。
祁无寒眸光微侧,“你是在试探孤吗?”
“微臣不敢。”夜煊赫拱手道。
这时一只黑鹰从天际飞过来,祁无寒抬起一只手,黑鹰稳稳落在他手臂上,他取下那只小巧的金色信筒,倒出里面的纸条,打开看了一眼,“父皇召孤速回。”
“那殿下先回去,剩下的事交给微臣就行了。”夜煊赫道。
祁无寒带领着一队黑甲骑兵先行离开,黄沙在铁骑下如履平地,风驰电掣,如一阵席卷而过的狂风。
姜兰扶着谢云跟在队伍最后面走着,被铁骑带起的冷风刮了一脸,她注视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前方的沙丘后,再也看不到了……
这时夜煊赫骑着一匹黑头大马悠闲踏过来,语气散漫道,“我还真是小瞧你了,竟然真找过来了。”
姜兰质问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夜煊赫笑道:“他难道什么都没告诉你吗,他是咱们陛下的长子,生母是昭阳长公主,是咱们陛下之前在中原为质子时怀上的,是咱们陛下最看重的皇子,陛下一直都没有立太子,就是为了等他回来。”
姜兰默然不语,心里跟一团乱麻一样,她本来信心十足地要把他带回去,但现在还能带他回去吗,她觉得圣上肯定知道他的身世所以才一直防备着他,若是让他跟自己回去,圣上还能放过他吗,她心里知道答案是不会的,最好的下场也就是被囚禁一辈子…….
“之前陛下让我去中原将长公主殿下接了回来,现在太子殿下也回来了,一家三口总算团圆了。”夜煊赫话锋一转,“你要是真心为殿下着想就不该来找他,我猜是你们皇帝派你过来的,你要是把殿下带回去了,你们皇帝还会继续养虎为患吗?”
姜兰低垂着视线没有说话,心里陷入一片茫然当中,好像来时的目标突然之间就消失了,她知道自己肯定是要回去的,圣上只给了她三个月的时间,但她还是想在他身边多待一会儿,哪怕是一天也好,她还想再听他叫她一声小兰儿,还想被他抱在怀里,还想和他一块去骑马……还想和他去做好多好多事,和他说好多好多话。
“就算他是你们的太子殿下,那他也是我妹夫,是兰妹妹的夫君,难道你们还想耍赖不认账吗?”谢云又给姜兰鼓气道,“兰妹妹,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我就不信妹夫真这么混账,跟你拜了天地闹了洞房就不认账了,他要是真这么混账,到时候我打他一顿给你出气。”
“愚不可及。”夜煊赫散漫笑了一下,“本来我还打算放了你们,看来还是得让你们吃点苦头才行。”说完他骑着那匹黑头大马往前头去了。
“你才愚不可及,”谢云一动气就扯动了伤口,姜兰让他别生气,不跟对方一般见识。
走了一个多时辰后,两人已经跟不上队伍的速度了,谢云干得嗓子都快冒烟了,也没有力气往前走了,几乎全靠姜兰带着他走,她抬手挡在他脑袋上尽可能给他遮阴,她自己也口渴得嘴唇都起皮了,想喊前边的人等等,但声音都被淹没在了热浪中,眼看队伍越走越远,就要把两人抛下了。
她望着四周的茫茫黄沙,一点绿意都看不到,要是真被抛下了,两人只能等死。
她蹲下身想背着谢云往前走,好不容易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刚迈了一步就摔在了黄沙上。
这时一只水囊丢过来。
姜兰赶紧捡起来喂谢云喝了口水,再喂他喝了一口水,看他好些了才举起水囊喝了口水。
然后那名戴着面具的官爷过来背起谢云,姜兰对他万分感激,他却始终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三人慢慢跟上了队伍,又继续向前走了一个多时辰,天色黑下来了,又在夜色中走了大半夜,总算看到了城邦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