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胡淤转向众人：“依规，新盟主需经火神考验！“
祭坛中央的地板突然打开，露出一个燃烧的火坑。
贺春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脱下外袍，露出精壮的上身。在众人注视下，他纵身跃入火坑！
阿玉惊呼一声，却被沈清按住肩膀：“别担心，这是仪式。“
火坑中，贺春的身影在烈焰中若隐若现。
奇异的是，火焰似乎绕着他流动，却不曾灼伤他的皮肤。
三息之后，他从容跃出，身上竟无半点烧伤痕迹。
“火神认可了！“宁胡淤高声宣布，将银刀递给贺春，“从今日起，贺春便是三十六部新任盟主！“
人群爆发出欢呼。
就在这欢庆时刻，星野突然注意到几个商贾打扮的人悄悄退出人群。
他打了个手势，萧曜立刻跟了上去。
夜幕降临，火神节庆典达到高潮。
篝火旁，青年男女跳起欢快的舞蹈。
贺春坐在主位上，接受各部首领的祝贺，却心不在焉——阿玉已失踪半个时辰了。
“贺春。“
萧曜匆匆走来，低声道，“跟踪那伙商贾到了寨外三里处的山洞，发现这个。“
他递上一块绣着并蒂莲的手帕，正是阿玉今日佩戴的。
贺春猛地站起，酒杯打翻在地：“什么时候发现的？“
“半刻钟前。星野已带人包围山洞，但对方人多，还有弩箭。“
贺春握紧银刀，正要离席，却被萧煜拦住：“你现在离开，庆典怎么办？“
“阿玉有危险！“贺春双眼通红。
沈清快步走来：“我和你爹去。你留下稳住局面，别让叛乱再起。“
贺春咬牙点头。
火把在夜风中摇曳，将贺春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他攥着阿玉留下的绣帕，指节发白。
寨门外的密林里传来三声鹧鸪叫——这是萧曜约定的暗号。
“族长，祭祀酒还没敬完。“
青苗长老拦住他的去路，银酒杯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贺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米酒的甜腻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喉头的苦涩。
其实贺春早见过阿玉，只是那惊鸿一眼，便此生难以忘怀。
在几年前，贺春去为部落巫医取一味药材时路过苗疆，他看到了那个美丽的如同雨蝶一般美丽的女子在河边唱着歌......
贺春没想到现在又能相遇，那他定不能错过！
余光瞥见沈清正与几位苗医交谈，萧煜的身影已消失在人群外围。
父亲临走时那个眼神他懂——盟主之位刚定，此刻离席会动摇人心。
“阿达。“
贺春招手唤来心腹，低声吩咐：“就说我醉酒歇息，让岩诺长老代为主持。“
他解下腰间银刀递给对方，“把这个交给宁姨。“
穿过欢庆的人群时，贺春刻意放慢脚步。
银饰相撞的清脆声响掩盖了他卸下腕甲的动静。
当篝火旁跳起竹竿舞的少女们发出欢呼，他闪身没入寨墙的阴影中。
三里外的山洞透着微光。
贺春伏在湿冷的苔藓上，嗅到风中混杂着硫磺与血腥的气味。
星野的刀尖从树后探出，在月光下划出半个弧线——洞外四个守卫，暗哨不明。
“阿玉在里面？“贺春用问道。
星野点头，指了指自己左肩。
这是他们惯用的暗号，表示人已受伤但无性命之忧。
贺春松了口气，却在听到下一句话时浑身绷紧：“东乌人在审她，问祭司印记的事。“
二十年前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
那时他初到南疆是个半大的孩子，躲在宁姨身后看着大火吞噬神殿。
老祭司在烈焰中高喊的诅咒，至今仍在某些深夜闯入他的梦境。
“萧曜呢？“
“绕到后山了。“
星野擦了擦刀柄上的露水，“对方有十二人，穿着商队衣服，但握刀姿势都是行伍出身。“
贺春摸出三枚毒蒺藜。
这是白苗秘药淬炼的暗器，见血封喉。
他想起今晨清点黑苗族长私人物品时，那卷东乌绢帛上绘制的南疆水系图——每条河流支脉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连圣湖底下的暗流都没放过。
“动手。“
洞内的火把将人影投在石壁上，扭曲如鬼魅。
阿玉被铁链锁在中央石柱上，左肩衣衫撕裂，露出新月状的红色胎记。
一个戴玉扳指的男人正用银针蘸取她伤口的血。
“再说一遍，祭司血脉的传承方式。“男人声音温和得像在讨论茶叶品质。
阿玉啐出一口血沫：“我爹是打铁的，我娘采茶为生。你们东乌人是不是有癔症？“
扳指男人轻笑，银针在火光下划出寒芒：“新月印记只会出现在祭司嫡系血脉的左肩。“
他突然掐住阿玉下巴，“二十年前那场火里，是谁把你带出神殿的？“
贺春的毒蒺藜就是在这时破空而至。
第一枚钉入扳指男人的咽喉，第二枚打翻油灯，第三枚在黑暗中精准命中解链人的眼眶。
星野的刀光如银蛇窜入，洞内顿时惨叫四起。
“闭眼！“萧曜的吼声从洞后传来。
刺目的白光炸开，贺春趁机扑向石柱。
铁链比他想象的更冷，阿玉的身体在他怀里轻得像片羽毛。
“他们...要找祭司的...“阿玉气若游丝的话语被爆炸声淹没。
山洞口塌了半边，月光混着烟尘泻进来。
扳指男人的尸体旁，半卷绢帕在血泊中缓缓展开——上面绣着与阿玉胎记一模一样的新月纹。
黎明前的黑水寨静得出奇。
贺春站在医馆外，看着沈清为阿玉施针。
金针在烛光下连成细线，像某种神秘的星图。
“不是普通迷药。“
沈清收起针囊，“掺了东乌皇宫才有的离魂散，能让人说真话。“
萧煜从阴影中走出，斗篷上沾着露水：“商队是幌子，真正的主使已经渡河。“
他摊开手掌，露出一枚青铜令牌，“东乌影卫的调兵符，能调动潜伏在南疆的所有隐卫。“
“阿玉的身世...“
“二十年前神殿大火那晚。“萧煜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南疆大祭司提前送走了刚满月的女儿。宁胡淤带人去救，只找到具烧焦的女婴尸体。“
医馆门吱呀一声开了。
阿玉苍白着脸靠在门框上，手里攥着那方染血绢帕：“我记得...火焰中有个人把我塞进地道。他脖子上挂着青铜铃铛，一走动就叮当响。“
贺春与萧煜同时变色。
青铜铃铛是黑苗族长的信物，而现任族长三天前刚被关进石牢。
正午的阳光晒得石牢前的青石板发烫。
贺春推开石牢沉重的木门，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黑苗族长沙哑的笑声在黑暗中响起：“来得比我想的晚。“
青铜铃铛挂在老人干瘦的脖子上，随着他咳嗽的动作叮当作响。
萧煜用刀尖挑起油灯，照亮对方脸上纵横交错的刺青——那是南疆最古老的祭司符文。
“二十年前你救了她。“
贺春单刀直入，“为什么现在东乌人要找祭司血脉？“
老族长艰难地挪动双腿，铁链哗啦作响：“因为圣湖底下的暗河...“
他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口发黑的鲜血，“他们找到了...连通东乌龙脉的水道...“
沈清箭步上前把脉，脸色骤变：“是慢性鸠毒，至少中毒三个月。“
“够久了。“
老人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从我发现商队绘制水系图那天...就等着这一天。“
阿玉颤抖的手抚上青铜铃铛，铃铛内侧刻着细小的新月纹。
老族长浑浊的眼中突然迸发出光彩：“你长得...真像你母亲...“
洞外传来急促的哨声。萧曜满身是血冲进来：“东乌隐卫攻破了北寨门！“
贺春抓起青铜铃铛塞进阿玉手中，转身时银刀已然出鞘：“星野带阿玉走暗道去圣湖。萧叔，麻烦您召集三十六部战士。“
“我呢？“沈清撕下衣袖给老族长包扎。
“解毒。“
贺春在门口停顿，“然后去找宁姨，她应该知道圣湖的秘密。“
黑苗族长突然抓住贺春的手腕：“记住...暗河入口在...“
他的声音弱下去，最后几个字化作血沫。
沈清猛地掀开老人背后的衣衫——整片脊背布满青紫色纹路，竟是幅完整的暗河水系图！
战火在黑水寨北面蔓延。
贺春带着二十名精锐穿行在吊脚楼之间，远处传来竹制了望塔倒塌的轰鸣。
一个东乌隐卫从屋顶扑下，贺春侧身闪避。
阿达从巷尾滚来，左臂插着半截断箭，“他们用毒烟逼出了暗道里的人！“
贺春心头一紧：“星野他们？“
“突围去圣湖了，但...“阿达突然瞪大眼睛。
贺春本能地矮身，一支弩箭擦着他发髻钉入身后木柱。
箭尾绑着的纸条在风中展开，上面用血画着新月纹样。
圣湖畔的芦苇荡里，阿玉用银针挑开星野肩头的箭簇。
青铜铃铛在晨光中泛着幽光，水面突然泛起不正常的波纹。
“有人在水下。“星野忍痛抓起长刀。
芦苇丛中缓缓升起十数个戴竹管换气的黑衣人，为首者摘下湿漉漉的面罩：“祭司大人，东乌国师恭候多时了。“
阿玉后退时踩到湖岸软泥，新月胎记突然灼痛——湖水正在变黑！
黑衣人腰间坠着的铜壶渗出诡异绿液，所到之处鱼虾翻白。
“闭气！“星野撕下衣襟蒙住口鼻，挥刀斩向最近的黑衣人。
刀锋划破对方衣衫时，几枚青铜鳞片叮当落地——竟是东乌皇室的龙鳞甲！
贺春赶到时，湖畔已横七竖八倒着尸体。
星野靠在一块岩石上喘气，左臂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灰色。
阿玉不见踪影，只有青铜铃铛躺在血泊中，铃舌上沾着淡绿色粉末。
“他们带走了她...“星野挣扎着指向湖心，“水下有铁笼...“
贺春扯下银刀刀鞘，露出内层暗藏的苗疆地图。沈清匆匆赶来，见状倒吸冷气：“他们要用祭司血脉开启水闸！“
“什么水闸？“萧煜带着援兵赶到。
沈清蘸血在地图上画出线路：“圣湖暗河连通东乌龙脉，若开闸放水，能冲毁南疆三成村寨，更可怕的是...“
她的手指移到东乌边境，“洪水会带走他们埋在河床下的铁矿砂。“
萧曜恍然大悟：“东乌缺铁，这是要借洪水盗矿！“
贺春已经脱下银饰绑紧袖口：“我下去。“
“不行！“
沈清按住他，“没有祭司血脉触碰闸门会引发毒箭机关！“
湖面突然掀起巨浪。
众人惊愕望去，只见宁胡淤站在远处山崖上，手中骨笛吹出刺耳鸣响。
湖水如同沸腾般翻滚，数十条巨蟒破水而出，缠住正在下潜的黑衣人！
“是苗疆驭蛇术！“萧曜惊呼。
贺春趁机跃入水中。
冰凉刺骨的湖水里，他看见阿玉被关在铁笼中缓缓下沉。
贺春潜入冰冷的湖水，耳边只剩下沉闷的水流声。
他奋力下潜，看见铁笼中的阿玉双眼紧闭，手腕上的新月手链泛着蓝光。
他游近铁笼，发现锁链上需要钥匙才能打开。
阿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睁开眼睛，虚弱地抬起手，指尖触碰到锁链的瞬间，那手链上的新月竟和锁相吸紧紧贴合，锁链应声而断。
贺春一把揽住她的腰，正要上浮，湖底突然传来沉闷的震动。
水流开始加速旋转——东乌人启动了机关！
他瞥见水下数名黑衣人正转动巨大的青铜绞盘，闸门的缝隙越来越大，湍急的水流形成漩涡，拉扯着他们向下沉去。
阿玉挣扎着指向闸门的方向，嘴唇微动：“钥匙……绞盘……“
贺春瞬间明白——东乌人要用洪水冲走矿砂，而控制闸门的机关就在绞盘上！
他咬牙将阿玉推向水面，自己则转身潜入更深的水域。
水下，青铜绞盘由复杂的齿轮组构成，中央插着一根三尺长的青铜钥匙。
贺春游近，发现钥匙上刻着细密的纹路——和黑苗族长脖子上的青铜铃铛纹路一致！
他猛然想起阿玉的手链，那新月的形状，正是钥匙的一部分！
他迅速游回水面，阿玉已被星野拉上岸。
贺春喘息着喊道：“铃铛！黑苗族长的铃铛！“
阿玉立刻从怀中掏出那枚青铜铃铛，贺春接过，再次潜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