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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还叫刘继兴,是南汉高祖刘龑的曾孙。说是皇亲贵胄,可打从记事起,我就没睡过几个安稳觉。我爹中宗刘晟是靠杀光三十多个叔伯兄弟上的位,登基后把皇城东边的越秀山都改叫了\"游台\"——那山坳里埋的全是宗室尸骨。我娘是波斯商人的女儿,眼睛绿得像翡翠,可在我五岁那年突然就\"暴病\"死了。后来乳母偷偷告诉我,就因为我娘给父王梳头时说了句\"白头发多了\",第二天人就凉了。

十岁那年开春,我在御花园里逮蛐蛐。假山后头忽然转出个穿紫袍的老太监,脸上褶子多得能夹死苍蝇。\"小殿下好灵巧的手,\"他嗓子尖得像掐着脖子说话,\"老奴龚澄枢给殿下请安。\"我认得他,父王跟前最得宠的宦官,连宰相见了他都得作揖。他把个金丝笼子塞我手里,里头关着只通体雪白的画眉。\"听说殿下生辰快到了?\"他指甲上的蔻丹红得瘆人,\"这鸟儿叫起来可比人说话中听。\"

从那天起,龚太监隔三差五就往我宫里送东西。有时是岭南特产的荔枝蜜,用冰镇着;有时是安南进贡的象牙九连环;最稀罕的是暹罗来的侏儒戏班子,七八个不到三尺高的小人在八仙桌上翻跟头。有回他送来只红毛猩猩,那畜生突然挣断铁链扑过来,龚太监挡在我前头,胳膊被撕掉块肉还笑着说:\"畜生就是畜生,哪分得清真龙天子。\"

十四岁行冠礼那天,我在太庙跪了六个时辰。礼官刚给我戴上远游冠,外头突然炸了雷。父王的脸在闪电里青得发紫,他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像是要把骨头捏碎:\"记住,坐在这个位置上,连亲儿子都是豺狼!\"当晚回宫就发高热,迷迷糊糊听见龚太监在帐子外头叹气:\"陛下这些年服丹药服狠了,怕是......\"后面的话被雨声盖住了。

转年开春,父王真不行了。那日我跪在龙床前,他眼窝深陷得像两个黑洞,喉咙里呼噜呼噜响:\"传...传位...\"我心跳得快要蹦出来,却看见他枯枝似的手指头指向我身后。龚澄枢扑通跪下,额头磕得砰砰响:\"老奴定不负陛下所托!\"父王咽气时眼睛都没闭上,我盯着他发紫的嘴唇,突然明白那没说完的\"传位\"后头,跟的怕是\"诏书\"二字。

登基大典那日,我穿着绣金衮袍坐在龙椅上。礼乐声里,龚澄枢捧着玉玺凑过来,身上檀香味熏得人头晕。\"陛下,\"他嘴皮子不动,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老奴教您个乖,这玉玺得往案上重重一砸,声响越大,越镇得住场子。\"我照他说的做了,底下黑压压一片脑袋齐刷刷伏下去,三呼万岁的声音震得梁上灰都落下来。

头三个月,我连奏折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每日早朝就是坐在那儿打瞌睡,听着龚澄枢和陈延寿几个老太监扯着嗓子念\"某地丰收某国来朝\"。有天退朝后,我在偏殿逮着个小宫女偷吃贡品龙眼。她吓得直磕头,怀里滚出个布包,里头裹着半块发霉的炊饼。\"家里弟弟快饿死了......\"她眼泪把脸上的胭脂冲得一道道的。我头回知道,原来宫墙外头已经有人易子而食。

那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父王在血河里沉浮,突然抓住我的脚脖子往下拽。惊醒后浑身冷汗,光着脚跑去前殿,翻出积灰的奏折。越看手越抖——楚地大旱的折子是三个月前的,龚澄枢朱批\"自寻生路\";琼州海盗劫了官仓,批的是\"酌情处置\";最底下压着份密报,说宋军在湘江囤了五万水师。

我把折子摔在龚澄枢面前时,他正给新进的波斯美人描眉。\"陛下这是做什么?\"他笔尖都没抖一下,\"老奴替您分忧还有错了?\"我想起那个偷龙眼的小宫女,梗着脖子喊:\"朕要亲政!\"龚澄枢突然笑了,皱纹堆里挤出个慈祥模样:\"陛下可知先帝为何能稳坐江山?\"他蘸着胭脂在案上画了个圈,\"杀该杀的人,信该信的人。\"

第二天早朝,我当众说要清查户部账目。满朝文武没人抬头,像突然都成了聋子。退朝时龚澄枢搀着我胳膊,指甲隔着龙袍掐进肉里:\"陛下年轻气盛,老奴得给您找个降火气的法子。\"当天下午就来了一队宫女,说是从占城精挑细选来的。领头那个眉眼像我娘,手腕脚踝戴着金铃,一动就叮铃响。

那之后我三天没上朝。第四天早上,陈延寿抱着个木匣子进来,说是龚公公送的\"醒神香\"。打开一看,是颗腌在石灰里的脑袋——正是那个偷龙眼的小宫女。我趴在栏杆上吐得昏天黑地,背后传来龚澄枢阴恻恻的声音:\"陛下现在知道了吧?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对谁都好。\"

开宝元年春,宋军破郴州的急报传来时,我正在斗鸡。那只岭南进贡的五彩雄鸡刚啄瞎了对手的眼,龚澄枢抖着白麻孝服冲进来:\"陛下!快......快迁都往南!\"我愣愣地看着鸡冠上的血珠子,突然想起父王咽气时的眼神。原来他早知道会有这天,知道我这个儿子担不起江山,所以宁可把玉玺交给个阉人。

迁都的龙船行到浈阳峡那天,我躲在船舱里灌酒。外头乱哄哄的,隐约听见宫娥在哭喊\"禁军哗变了\"。龚澄枢闯进来时官帽都歪了,手里攥着把带血的匕首:\"陛下莫怕,老奴护着您......\"我看着他袍角滴落的血,突然笑出声来。这个教我砸玉玺、送宫女、杀人的老奴才,到死都觉得自己是忠臣。

船身猛地一晃,酒坛子摔得粉碎。我抹了把脸上的酒浆,听见甲板上传来陌生的北方口音:\"奉大宋天子令,迎南汉主赴汴京!\"

我光着脚踩在湿漉漉的甲板上,十指死死抠住栏杆。江风裹着血腥味往喉咙里钻,对岸乌泱泱的火把照得江水泛红。那个穿山文甲的宋将大步流星过来,铁靴子踩得船板吱呀响,腰间金牌晃得人眼疼。

\"罪臣刘鋹......\"我刚要跪,被他一把托住胳膊。这人力气大得吓人,隔着铠甲都能觉出掌心滚烫。\"官家有旨,南汉主舟车劳顿,特赐肩舆入京。\"他说官话带着洛阳腔,像在砂纸上磨过似的粗粝。我偷眼瞧他,络腮胡里藏了道疤,从耳根直划到下巴——后来才听说,这是当年打荆南时让箭镞刮的。

换乘的马车裹着三层锦缎,熏得都是檀香味,可我还是吐了一路。龚澄枢那老东西的血溅在船板上的样子总在眼前晃,他临死前还死死攥着那方玉玺,指甲盖都掀翻了。宋兵撬不开他的手,最后连腕子一起砍下来,装在描金漆盒里快马送去了汴梁。

到开封府那日正是三伏天,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晒得冒烟。我在轿帘缝里瞧见个赤膊汉子,背上刺着\"生不逢时\"四个大字,旁边蹲着个瞎子唱莲花落:\"说甚么王权富贵,道甚么铁券丹书,都付了黄河水......\"轿子忽然停住,前头传来喝骂声,说是礼部来迎的官员和禁军抢道打起来了。

住进礼宾院头半个月,我天天盯着房梁发呆。窗户外头总有看热闹的百姓,小崽子们扒着墙头喊:\"快看哪,这就是吃小孩脑花的南汉主!\"这话是龚澄枢当年编出来吓唬宋军的,没想到传得比驿马还快。伺候我的老太监姓王,原是后蜀孟昶跟前的人,有回给我梳头时说漏了嘴:\"您这算好的,我们陛下进宫那天,裤腰带都让人扒去献俘了......\"

七月初七那夜,宫里突然来了旨意。我跪着听完宣诏,浑身衣裳都被冷汗浸透了——赵匡胤要在大庆殿见我。王太监抖着手给我系玉带,低声念叨:\"千万忍着,当年李煜在殿上哭出声,回头就被罚去跪太庙......\"

大庆殿比南汉皇宫正殿还高出三丈,九十九级台阶像是要通到天上去。我数着步子跨过蟠龙槛,丹墀两侧的镇殿将军瞪着眼,手里的金瓜比我脑袋都大。还没跪稳,上头传来声笑:\"南边来的郎君就是俊俏。\"那声音跟打雷似的在殿里滚,我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砖,看见玄色靴尖缀着东珠晃过来。

\"抬起头说话。\"我脖颈僵得发酸,视线先撞上盘龙柱,再往上移——四十来岁的汉子,紫棠面皮,裹着赭黄袍像头直立的熊。他忽然弯腰凑近了看,酒气喷在我脸上:\"听说你把政事都交给阉人?\"满殿哄笑像潮水般涌来,我指甲掐进掌心:\"罪臣愚钝......\"

\"愚钝好哇!\"赵匡胤直起身大笑,\"总比自作聪明强!\"他甩手扔来个油纸包,砸在我膝前散开来,是汴梁最时兴的鹿鸣斋蜜饯。\"赏你的,比你们岭南的荔脯如何?\"我捏着颗杏脯往嘴里送,甜得发苦,还得挤出笑说谢恩。后来才品出滋味——那杏脯都用刀划了十字口,腌得再透,芯子还是酸的。

重阳节前,我被封了恩赦侯,赐居的宅子在城西榆林巷。乔迁那日,巷口挤满了泼皮,王太监撒了三筐铜钱才清出道来。正厅悬着官家亲题的\"安分守常\"匾额,书房搁着半人高的《贞观政要》,书页都拿浆糊粘死了——这是怕我读书呢。

开宝九年元月,宫里突然来人传召。雪下得鹅毛似的,我裹着狐裘还在打摆子。垂拱殿的地龙烧得太旺,赵匡胤只穿件单衫批折子,见我进来就笑:\"刘侯这脸色,倒比朕新得的越窑瓷还白。\"说着扔过本奏折,\"瞧瞧,你旧臣写的。\"

我膝盖一软又要跪,被他拿镇纸敲了下案角:\"坐着看!\"折子是原南汉韶州刺史上的,洋洋洒洒骂了我十大罪状。看到\"焚毁祖庙\"那句,眼前突然闪过太庙里祖宗牌位被宋军当柴烧的情形,喉头猛地涌上腥甜。

\"你怎么看?\"赵匡胤不知何时绕到我背后。我攥紧袖口:\"罪臣......确实荒唐。\"他突然放声大笑,震得梁上灰簌簌往下落:\"荒唐?朕看你精得很!用宦官制衡文臣,拿巫蛊震慑武将——可惜火候差了点。\"他伸手在我肩上重重一拍:\"比李煜强,那小子到现在还装疯卖傻。\"

出宫时雪更大了,车辕在御街压出两道深痕。王太监凑过来递手炉,低声说:\"刚打听着,官家昨儿给吴越钱俶赐了盘石弹弓。\"我盯着手炉上錾的忍冬纹,突然笑出声——好个赵匡胤,这是提醒我们这些降王,在他眼里都是捏在指间的玩物。

太平兴国四年春,赵光义突然召我进宫。新皇登基后这还是头回面圣,我特意在朝服里缝了层软甲。紫宸殿里药味呛人,赵光义歪在榻上吃丹丸,眼下泛着青黑。\"刘侯近来读什么书?\"他嗓子像漏风的笛子。我伏在地上:\"回陛下,臣每日抄写《道德经》。\"

\"哦?\"药碗重重磕在案上,\"朕怎么听说你上月去了大相国寺?\"后脊梁蹿起寒气,那日不过是陪王太监去给他干儿子送冬衣。\"陛下明鉴,臣确是去听高僧讲经......\"话没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洇着血点子:\"讲经?怕是去会李煜那个亡国奴吧!\"

我这才知道,李从善前几天在宴席上说了句\"江南春色依旧\",被发配去守皇陵了。出宫时两个小黄门跟着,说是官家赏的侍从,腰间佩的却是禁军的制式刀。

八月十五那晚,我在后院摆了桌团圆宴。王太监的干儿子小顺子偷偷递来消息,说吴越王钱俶在府里暴毙了。正说着,前院突然喧哗起来。赵光义身边的戴太监领着人闯进来,说是陛下赐酒。那琉璃樽里的酒泛着诡异的绿,我手抖得端不稳,洒了大半在袖子上。

戴太监前脚刚走,后脚窜出个黑影把酒樽抢了去。是住在西跨院的胡姬阿伊莎,当年我从波斯商人手里买下的。她沾了点酒沫子抹在银簪上,簪头立刻泛起黑斑。\"砒霜。\"她绿眼睛在月光下像猫似的,\"主人,逃吧。\"

我望着墙头那弯月亮,想起二十年前在广州府看过的岭南月。那会儿龚澄枢教我认北斗星,说最亮的那颗是紫微帝星。\"逃哪去呢?\"我把剩下的酒慢慢洒在石榴树下,\"阿伊莎,你见过被圈养的鹿吗?就算剁了角,也得在笼子里转圈。\"

十月初七,宫里又来了赏赐。这次是幅新裱的《韩熙载夜宴图》,赵光义亲笔题了\"与民同乐\"四个字。我把画挂在正堂,天天对着看。画里弹琵琶的姑娘眉眼像极了当年那个偷龙眼的小宫女,只是嘴角多点了颗胭脂痣。

腊月廿三祭灶那日,王太监在厨房偷吃糖瓜被逮个正着。这老东西跪在地上哭:\"老奴家乡的规矩,灶王爷吃了糖瓜就只说好话......\"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越秀山埋过个陶罐,里头装着娘亲的碧玉簪。如今那山怕是早被宋军铲平了,改叫了\"镇南岗\"。

除夕夜,赵光义赐了桌御膳。那道佛跳墙端上来时,阿伊莎突然攥住我手腕:\"别动荤腥!\"她指甲掐得我生疼,\"他们在试毒。\"果然,半刻钟后,来收膳盒的小黄门偷偷拣走了块海参。

正月十五上元节,我带着阿伊莎去樊楼看灯。朱雀门外的鳌山灯有三层楼高,官家带着嫔妃在宣德楼观灯,满城都是\"万岁\"的呼声。阿伊莎指着盏鲤鱼灯惊呼,我顺着她手指望去——灯影里晃过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禁军服饰,侧脸那道疤从耳根划到下巴。

那夜回府后,我盯着烛火发了半宿的呆。阿伊莎说那禁军将领八成是当年接我入汴梁的宋将,可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王太监缩在墙角嗑瓜子,冷不丁冒出一句:\"老奴听说,曹翰将军前些日子从幽州回来了。\"

曹翰?这名字像块烧红的炭,烫得我心头一跳。当年宋军破南汉,就是他带兵屠了韶州城。我攥着茶杯的手直发颤,茶水泼在袍子上洇开一片。阿伊莎蹲下来替我擦手,绿眼睛在烛光下泛着琥珀色:\"主人别怕,他现在管不着岭南了。\"

可我还是怕。自打认出那道疤,总觉得有人在榆林巷口盯梢。三月初三上巳节,赵光义突然召我去金明池观水嬉。龙舟上坐着新科进士们,有个岭南口音的举子多看了我两眼,当晚就被大理寺传去问话。王太监从外面打探回来,嘴唇哆嗦着说:\"那后生...后生被革了功名...\"

我病了。说是风寒,可太医开的药越喝越虚。阿伊莎半夜翻墙去药铺抓药,回来时裙角沾着泥:\"城里戒严了,说是有北汉余党作乱。\"她煎药时我瞧得分明,往药罐里扔了颗黑丸——后来才知道,是波斯商人带的解毒丹。

五月端午,宫里赐的粽子我一口没敢动。赵光义派戴太监来\"探病\",那阉人捏着嗓子说:\"陛下惦记刘侯,特赐雄黄酒驱邪。\"酒坛子刚搁下,窗外扑棱棱飞过只乌鸦,粪点子正落在戴太监的幞头上。阿伊莎憋笑憋得肩膀直抖,我赶紧让王太监塞过去一锭银子。

入秋后,汴梁城谣言四起。茶肆里都在传,说李煜在七夕夜写了首《虞美人》,官家听了当场摔了玉如意。重阳节家宴上,赵光义醉醺醺地指着我说:\"你们这些亡国之君啊...写诗比治国能耐!\"我捧着菊花酒不敢接话,他却突然把酒盏砸在我脚边:\"刘鋹!你当年用珍珠铺池塘,可想过有今天?\"

珍珠池的事我早忘了。是二十岁生辰那会儿,龚澄枢说岭南珍珠能辟邪,撺掇我把内库的珍珠全倒进了太液池。现在想起来,那老阉奴怕是早存了掏空国库的心思。回府路上,阿伊莎突然撩开车帘——曹翰骑着高头大马迎面而来,那道疤在夕阳下像条蜈蚣。他马鞭虚点我车厢,笑声比乌鸦还难听:\"恩赦侯别来无恙啊?\"

太平兴国五年的冬天特别冷。腊月里阿伊莎染了伤寒,高烧时满嘴波斯话。我偷了赵光义赐的参须给她熬药,她却在清醒后给了我一耳光:\"主人糊涂!这参...这参怕是浸过水银的!\"我摸着火辣辣的脸,突然想起父王炼丹炉里那些红丸。

除夕夜,王太监死了。这老东西偷喝了我赏给下人的屠苏酒,七窍流血死在耳房里。阿伊莎翻检他遗物时,从袜筒里找出一封血书——是那个岭南举子的绝笔,上头写着宋军在广州屠城的细节。我连夜把血书烧了,灰烬撒进茅房时,听见墙外打更的梆子声比平日多敲了三下。

上元节那天,阿伊莎失踪了。我疯了一样找遍汴梁,最后在汴河下游发现了她的波斯银镯。戴太监来府里收\"外藩细作\"的尸首时,我正对着那镯子发呆。\"刘侯节哀,\"他假惺惺地抹眼泪,\"那胡姬是吞金自尽的。\"我盯着他新换的犀角腰带,突然想起当年龚澄枢也有条类似的。

二月二龙抬头,赵光义召我去琼林苑赏花。新移栽的岭南荔枝树全冻死了,枝干上缠着黄绫充作花叶。官家指着枯树问我:\"可还认得故土风物?\"我跪在枯枝下答:\"臣...臣只认得大宋的雨露。\"他哈哈大笑,赏了我一篮江南进贡的杨梅——个个红得发紫,像凝固的血珠子。

回府后我开始咳血。太医说是积郁成疾,开的药方里却多了味朱砂。某夜咳醒时,发现案头《道德经》被人翻到了四十六章——\"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墨迹新鲜得能蹭脏手指,分明是有人刚写的。

三月十八是我四十岁生辰。清晨开门时,门槛上放着只陶罐,里头装着半截碧玉簪——正是我娘当年的遗物。罐底压着张字条:\"越秀山南麓老槐下\"。我抱着罐子浑身发抖,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二十年了,那山头早被宋军犁平,这簪子怎么...

五月端阳,曹翰突然登门。他胡子白了一半,那道疤却更狰狞了。\"恩赦侯,\"他解下佩刀搁在石桌上,\"老夫要去岭南剿匪了。\"我盯着刀鞘上\"精忠报国\"四个字,突然明白他是来示威的。果然,他下一句就是:\"听说广州百姓还在给你立长生牌位?\"

当晚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十六岁那年的雨夜,父王躺在血泊里瞪着我。我想跑,却被龚澄枢拽住衣袖:\"陛下别怕,老奴教您个乖...\"惊醒时枕畔湿了一大片,窗外传来更夫沙哑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七月十五中元节,我给王太监和阿伊莎烧纸。火盆里突然爆出个火星,把赵光义赐的《韩熙载夜宴图》燎了个洞。画里弹琵琶的姑娘被烧穿了眼睛,倒像在流泪。我伸手去扑火,袖口沾了灰烬一抖——飘落的纸灰竟排成个\"走\"字。

八月秋闱放榜那日,汴梁城出了桩奇事。新科状元骑马游街时,突然在榆林巷口坠马身亡。百姓传言那书生临死前大喊了三声\"越秀山\",戴太监带着仵作来验尸,却说他是心悸暴毙。

九月重阳,我的咳血症突然好了。赵光义赐的菊花酒我没喝,偷偷浇在了石榴树下——就是当年泼毒酒的地方。夜里起风时,枯枝在窗纸上投下影子,像极了一个弯腰作揖的人形。

腊月初八,宫里传来消息:曹翰在岭南中了瘴气,浑身溃烂而死。我煮了碗腊八粥慢慢喝,嚼到颗硬物吐出来看——是阿伊莎失踪那天戴的银耳钉。粥碗\"咣当\"摔在地上,门外立刻传来侍卫的喝问:\"刘侯可有吩咐?\"

太平兴国八年元月,赵光义在郊祭时被雷劈断了冠冕。满朝文武噤若寒蝉,只有我盯着那顶裂开的金冠出神——当年父王的远游冠,也是这么裂的。回府后我翻出陶罐里的玉簪,对着烛火细看,簪头暗纹竟与宋宫御赐的茶具底款一模一样。

二月二那天,我去了大相国寺。知客僧引我到偏殿,香案上供着尊缺了手的菩萨。掀开蒲团,底下压着半片龟甲,刻着\"癸酉年东南\"五个字。今年正是癸酉年。

三月三清晨,我换了身葛布衣裳,把碧玉簪别在内襟。出门时侍卫拦着问,我晃了晃手里的《道德经》:\"去相国寺还愿。\"走到汴河码头时,一艘货船正在装粮。船老大接过我递去的银簪,什么也没问,只指了指堆麻袋的舱底。

船身晃动时,我摸到舱板上有道刻痕。借着缝隙透进的光,认出是当年南汉皇宫里常见的忍冬纹。麻袋散发出陈米味,混着汴河水的腥气,竟比龙涎香还叫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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