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三匹骏马踏碎官道上的薄冰,花子游裹紧狐裘大氅,呵出的白气在寒风中瞬间凝结。
蔡楚楚的马车帘幕低垂,只听得见铜铃在风雪中叮当作响。
\"小姐,再有三十里就是汴梁城了。\"
马夫搓着手禀报。
\"只是这雪越发大了,不如在前头驿站歇脚?\"
花子游正欲答话,忽见官道旁的古松下蜷着个蓑衣人。
那人抬头刹那,斗笠下露出半张带着青痣的脸——竟是在京城混的不如意的杨志。
“杨提辖。”
花子游催马上前。
“你这是…”
杨志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蓑衣上的积雪,露出一抹苦笑。
“花公子,许久不见。”
花子游翻身下马,靴子踩进厚厚的雪层,发出咯吱声响。
他打量着杨志的落魄模样——衣衫单薄,面色蜡黄,哪里还有当年提辖官的威风?
“杨兄,怎的在此处?”
花子游语气平淡,却暗自警惕。
杨志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低声道。
“京城待不下去了,想回老家,可盘缠不够,走到这儿,风雪太大,只得歇歇脚。”
蔡楚楚的马车帘子微微掀起,露出一双灵动的眸子。
“花公子,这位是?”
花子游还未开口,杨志已抱拳行礼。
“在下杨志,曾在东京做过提辖,如今…不过是个落魄人罢了。”
蔡楚楚眨了眨眼,似乎对这位曾经的军官颇有兴趣。
“既是故人,不如一同去驿站歇息?”
花子游眉头微皱,但终究没说什么。
杨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最终点了点头。
驿站内…
炭火噼啪作响,驱散了寒意。
杨志捧着热茶,沉默不语。花子游坐在他对面,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似在思索什么。
“杨兄,以你的本事,何至于此?”
花子游终于开口。
杨志苦笑一声。
“花公子有所不知?当年我押送生辰纲被劫,虽非我之过,可朝廷哪管这些?一纸革职文书,我便成了无用之人。”
花子游目光微闪,心里暗自计较。
“若有机会,杨兄可愿东山再起?”
杨志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花公子此话何意?”
花子游微微一笑。
“我手底下正好缺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人。”
杨志沉默片刻,缓缓道。
“花公子,你我虽无深仇,但也算不上朋友。你为何要帮我?”
花子游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淡淡道。
“这世道,朋友和敌人,不过是一念之间。”
杨志闻言,心中不禁有些感动。不过,随即又轻叹一声。
“唉!非是我不想去,只是我怕连累公子,其实我最近在京城犯了点…”
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在这时,驿站外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几名官差推门而入,为首的捕快目光扫视一圈,最终落在杨志身上,冷笑道:
“杨志,你果然在这儿!”
杨志脸色骤变,手已按向腰间的朴刀。
花子游却轻轻按住他的手腕,低声道。
“别急。”
随后,他把目光转向一旁蔡楚楚。
蔡楚楚见状,自是懂得他的意思。款款起身后,笑意盈盈地朝那几名捕快迎了上去。
“几位官爷,风雪夜赶路,可是有什么急事?”
那捕快见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语气稍缓。
“姑娘,此人乃朝廷通缉的要犯,还请行个方便。”
蔡楚楚故作惊讶。
“通缉犯?可这位杨大哥,分明是我家护卫。怎地何时成了通缉犯?”
捕快一愣。
“姑娘莫要说笑,杨志乃逃犯,怎会是你的护卫?”
蔡楚楚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我爹是蔡京,我说他是护卫,他就是护卫。”
捕快脸色大变,连忙躬身行礼。
“原来是蔡小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
蔡楚楚轻哼一声。
“还不退下?”
官差们唯唯诺诺地退出驿站,杨志却盯着蔡楚楚,眼中满是震惊与复杂。
花子游嘴角微扬,低声道。
“杨兄,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官差退去后,驿站内一时寂静,唯有炭火偶尔爆出几声轻响。
杨志的手仍按在刀柄上,指节发白。
\"她是蔡...蔡京的女儿?\"
他嗓音干涩,目光在花子游与蔡楚楚之间来回游移。
\"你们——\"
花子游抬手为他续上热茶,氤氲水汽模糊了神色。
\"杨兄且安心,蔡小姐不过借个名头。\"
茶壶与杯盏轻碰,发出清脆的\"叮\"声。
蔡楚楚忽然\"噗嗤\"一笑,葱白手指绕着腰间丝绦。
\"杨提辖怕什么?莫非我爹会吃了你不成?\"
她歪头时金步摇轻晃,在火光中划出细碎金光。
杨志喉结滚动,突然压低声音。
\"三日前,听闻童贯前去相府拜访,带了三十六箱聘礼,说是官家已御赐金婚。\"
他盯着花子游的眼睛。
\"不知,花公子是否知道?\"
杨志的话,让驿站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花子游指尖一顿,茶盏边缘溅出几滴琥珀色的茶水,在木桌上洇开深色痕迹。
“杨提辖,哪来的消息?”
蔡楚楚急忙出声问道。
杨志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朴刀的刀柄。
\"京城里传遍了,说童贯带着三十六箱珠宝绫罗,浩浩荡荡进了蔡府。\"
他抬眼看向蔡楚楚。
\"说是...蔡小姐与童贯义子的婚事。\"
蔡楚楚手中的茶盏\"啪\"地落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在袖口也浑然不觉。
\"放屁!\"
她猛地站起身,金步摇剧烈晃动。
\"我爹绝不会应下这等荒唐事…\"
花子游按住她的手腕,触到一片冰凉。
\"楚楚。\"
他声音很轻,却让蔡楚楚瞬间冷静下来。
\"杨兄,这消息是否可靠?\"
\"绝对可靠。\"
杨志压低声音。
\"童贯还特意命人在朱雀大街撒了喜钱,现在全城都道是蔡小姐...\"
他话未说完,蔡楚楚忽然抽出腰间软剑。
“我现在就回去宰了那个老阉狗。”
蔡楚楚的软剑如银蛇出洞,\"铮\"的一声钉入门柱,剑柄犹自颤动。
花子游的手却如铁钳般扣住她手腕。
\"现在回京,正入童贯彀中。\"
“那待如何?”
蔡楚楚被气的胸脯剧烈起伏。
“总不能让我真嫁给那阉狗的傻儿子吧?”
花子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那倒不用…”
他心想,阻止一场婚礼还不简单。大不了干掉钱维仲便是,只是他在想怎么样在这场婚礼中,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花子游的手指在茶案上轻轻敲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楚楚,童贯既然敢放出赐婚的消息,必是得了官家默许。\"
蔡楚楚冷笑一声,将软剑收回腰间。
\"官家?他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我爹若真敢应下这门亲事,我明日就让钱维仲暴毙街头!\"
杨志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低声道。
\"蔡小姐慎言!\"
花子游却突然笑了。
\"何必脏了楚楚的手?\"
他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这种事,我来便好。不过,我在进京前,还需换一个身份。”
说罢,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人皮面具。
此时,他人已变成了‘花公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