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双手都拎着行李,何大清只能点头道别:“今儿搬家事儿多,我就先撤了,等哪天得空儿,喊上您爸,咱爷儿几个喝两盅去!”
李天佑没把他的客气话放在心上,回屋向李母问起了许家那边的情况。
“许大茂他那腿现下咋样啦?我那晚听大夫含含糊糊说了句,像是要落病根儿,也不知这话准不准。”
“差不离,我跟你爸走那会儿正碰着大夫来换药,嘴里还念叨许大茂往后怕是得跛着腿走路。”李母迟疑片刻,心有余悸地说:“他听了这话后,那眼神跟淬了毒似的,吓得我后脊梁骨到这会儿还冒凉气呢!”
李父放下报纸,叮嘱道:“您往后少跟郭家那口子瞎混,她嘴碎爱招事儿,指不定哪天就招人恨。”
这还是李天佑头一回听他说这么多话,但仔细一琢磨,也能讲得通。
景泰蓝在明清期间主要是为宫廷制作,晚清时,一些造办处的工匠开始另谋出路,也将景泰蓝制作技艺带至民间。
李家那小作坊拢共没几个人,一年也做不出多少件景泰蓝,可仍能凭着这点活计养活全家,手艺必定是差不了,保不齐祖上就是造办处的工匠。如今李父对许大茂如此忌惮,没准是打小听家里长辈念叨多了宫里太监的腌臜事。
搓了下手背的鸡皮疙瘩后,李母赶忙附和:“对对对,许大茂这会儿可真没个准头,啥事儿都能干得出来,要是郭家的嘴碎惹了他,连累咱跟着被盯上,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礼拜一早上,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把院里人都从梦里给拽醒了。
李天佑自然也不例外,他揉着睡眼往窗外瞧了瞧,见天色刚泛出鱼肚白,估摸着也就六点来钟,这大清早的,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在折腾?
先一步起床的李母此刻已打开了门,随即便听她惊讶地问:“蓝同志,您这是咋啦?”
蓝文东沙哑的声音响起:“李大妈,李公安在吗?我有点事想求他帮忙!”
李母接道:“您稍候,我立马儿喊他去!”
听到了问题严重性的李天佑,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蹦起来,趿拉上布鞋就往堂屋奔去。
拦下匆匆跑过来的李母,他转头瞧向蓝文东,只见对方头发蓬乱,面色憔悴,眼睛里还挂着红血丝,整个人透出股说不出的疲惫。
不等他发问,蓝文东就急忙说出了原因:“我爱人她不见啦!”
“哈?”同样被吵醒,出门查看情况的众人都很诧异。
扒拉着李家门框的阎大妈想了想:“昨儿何家正忙乎着搬家,院子里乱糟糟的,您媳妇儿该不会是找错地界儿了吧?”
蓝文东连连摇头:“昨天下半天我就到火车站去等了,根本没看到我爱人走出来呀!”
眼角还带着眼屎的郭大妈打着哈欠,不以为意地说:“指不定是坐过站了呢,您今儿请个假再去车站等等呗。”
蓝文东被她说得也有些迟疑,这是他爱人第一次独自坐火车,下错站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行嘞,今儿个礼拜一,您几位先回吧,该做饭的做饭去,该补觉的补觉去,可别误了待会儿上班、上学的点。”李天佑先是把看热闹的人轰走,等关上房门后,才问:“您媳妇儿原打算是在哪站下车啊?”
“四九城站。”蓝文东语气肯定:“我比预计到站时间还早去了个把钟头,一直守在出站口,可等到今天早上,都没见到我爱人的影子。”
李天佑皱了皱眉,按他坐火车的经验,旁的车站兴许会下错车,但四九城站这地儿,出错的可能性怕是不多。
毕竟“伟大的首都”这几个字,哪个国人能听岔了去。
为了不让蓝文东更添忧心,他到底没把这话说出来,继续问:“您跟问询处的工作人员核过车次号了吗?昨儿这趟车到没到四九城站?”
蓝文东点点头,从裤兜里掏出了张纸条:“昨天晚上11点多,我好像听见了广播喊了我爱人那趟车的车号,可左等右等也没见她出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到了今天早上,我心里实在不踏实,就把这情况告诉了铁路公安,跟着他们去问询处核对了一遍,确实是昨天夜里11点31分到的站。”
李天佑接过来一看,纸条上不仅写着车次号,还标注了出发时间和预计到达时间:“铁路公安那边儿查得咋样啊?”
不过这上面的预计到达时间是晚上九点二十分,也就是说,火车晚点了足足两个小时。
由于技术和设施相对落后,设备故障、调度问题等都会导致晚点,一般来说在几十分钟到两三个小时左右的晚点都属正常现象。
蓝文东急得团团转,语气也带上了些许愤懑:“他们让我先回家查看,说是出站的人多,我们俩可能没看见对方,但我回来后发现家里也没人!”
看他的模样,李天佑大致猜到铁路公安怕是并未重视此事,他安慰道:“您先别着急,保不齐人压根儿没挤上车,还在魔都呢。您昨儿个早早出门,到这会儿才回来,还没跟魔都那头联系吧?”
这时候居民要拨打长途电话,除了去街道办的电话亭外,更多地还是前往邮电局的长途台办理。
蓝文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狂点头:“你说得对,说不定佩雯还在魔都呢,我这就去邮电局门口候着,等他们一开门,我立马打电话给丈人,问问佩雯到底上车没。”
说完,他猛地转身拉开门。
“哎呦!”不知啥时候又凑过来,靠在门上偷听的大妈们齐齐往屋里一倒。
蓝文东此时可没心思理会这群人,绕过她们慌慌张张地就往院外跑。
李天佑对着他的背影喊:“蓝同志,您要是打完电话还要找我搭把手,就奔市公安局去。”
还没跑远的蓝文东听到这话,应了个“好”后,又加快了脚下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