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御登基,更改国号‘昌荣’。该斩首的斩首,该流放的流放,忙碌了三天才消停下来。
一早,侯爷就带着小厮敲开了许意笙的门。
“子虚,宫里出事,你得到什么消息没?”侯爷脸上有止不住的焦急。这可关系着侯府能不能就此崛起啊。
收到宫里出事的消息,他就没睡得下,一整晚都在反复思索到底是谁能夺嫡成功,虽然在许意笙给他画的饼中,不论是谁,许意笙都能平步青云。
又有几人能在关系着全族性命的时刻无动于衷呢。尤其是侯爷自己本身没有官职,平时消息闭塞,这时候更是不知道究竟是谁荣登宝座。难免焦急。
许意笙有些敷衍的回道:“父亲不必忧虑。”
侯爷见许意笙气定神闲的模样,眉心微松,“哈哈哈,我儿胸有成竹啊。那为父就放心了。”
许意笙不答话,任由侯爷拽着他一同上马车,去上这新皇登基的第一次朝会。
一路上侯爷的嘴角就没落下来过,被许意笙一张接一张的大饼喂的饱饱的。
下马车后那鼻孔恨不得扬到天上去了。
远远地见到左相,侯爷下意识的想上前去攀谈一番,却在最后止住了脚步,“咳咳,左相大人早上好啊。”
左相走近,与许意笙对视的瞬间,眼神透露出明显的,‘你这便宜爹怎么回事?’
许意笙无奈摇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朝堂上,众大臣面色都很凝重,唯独侯爷站在那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言御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坐上龙椅,刚毅俊美的脸透出几分威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言御薄唇轻启,“平身。”
“谢吾皇。”
侯爷在抬头的瞬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顺着额角一滴一滴的流下来,腿也开始打颤。这不是端王也不是二皇子,到此时侯爷才惊觉事情不对。
胆战心惊的听着言御对众大臣论功行赏。等到赏完了,也到了该罚的时候。
言御沉声道:“皇后崔氏,二皇子言胥,毒害先皇,残杀端王,登基大典后问斩。崔氏一族男丁流放,女眷幼童贬为庶民。往后五代皆不可入仕。”
接下来就是宫变时站在二皇子那边的御林军等等,重则问斩流放,轻则剥爵贬官。
忠勇侯站在大殿上,两股战战。
“许意笙,户部侍郎,任职期间,与端王和言胥来往密切,择日下狱,待.....”
没等言御说完,忠勇侯站了出来,高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有要事禀。”
言御蹙眉,道:“忠勇侯这是要搬出旧情来保许意笙了?”语气里满是威胁。
忠勇侯头也不敢抬,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流,半晌没吭声。
言御不耐烦道:“既然忠勇侯如此等不及,那朕现在就判了吧,也不必等大理寺审问了。”
忠勇侯磕磕巴巴道:“皇上,皇上,许意笙,不是臣的孩子,不是忠勇侯府的人啊。望皇上明察。”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惊。
左相也不由得连连看了几眼忠勇侯。
言御沉默片刻,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忠勇侯见状,明白自己已经退无可退,可是他怎么可能背上反贼的名声。全然忘了,端王和二皇子送来的礼物,都还在他的私库里。
其中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他放在房中日日把玩,爱不释手。
那正是许意笙说完‘床前尽孝’后,皇后派人送来的。
忠勇侯硬着头皮开口道:“回皇上,许意笙确不是臣的孩子。是臣那无知内人,将自己的孩子与乡下村妇做了交换。欺瞒臣至如今。前两天刚刚将臣的亲子接回来。”
言御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许意笙,冷声问道:“可有人证物证?”
忠勇侯见此,有望摆脱许意笙这个大麻烦,连忙回道:“有的。臣的亲子养在乡下,臣的内子每年都会给那妇人些银钱布匹,都有账记录在册。”
言御说道:“此事交由大理寺查清,若是情况属实,许意笙所做之事,皆不算在忠勇侯府头上。”
忠勇侯听到这句话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地,由衷的感谢道:“谢吾皇明察。”
只有明白一切的左相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眼忠勇侯,缓缓摇了摇头。
下朝后,许意笙就被人送到了大理寺。
“许大人,皇上亲口吩咐过,您想吃什么用什么,只管跟下官说。一切有皇上做主呢。”
大理寺的人早得知了皇上的口谕,压根不敢怠慢。“就是这里实在简陋,望许大人不要嫌弃。”
许意笙微笑着回道:“冯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是许某麻烦冯大人了才是。”
大理寺卿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这侯府做的事情可谓人神共愤,此事下官一定彻查,给那些冤死的妇孺一个交代。”
“更何况,此事可算得上欺君,那一家子都不会好过。”
许意笙正色道:“若不是侯府的手段太过卑劣,许某也不会出此下策,此事就交给冯大人了。”
“许大人过谦,那下官就先去忙了。”大理寺卿对许意笙的态度可谓毕恭毕敬,皇上能为他如此设计忠勇侯,那就肯定了许意笙在皇上的心里定然不同。
朝堂上做戏罢了,日后指不定怎么高升呢,可不能得罪了。
许意笙这边在大牢里吃好喝好,忠勇侯在家里七上八下。
“侯爷,宫里可是出事了?您回来后就一声不吭的,怪叫人担忧的。”侯夫人端着碗来到书房,温声询问。
忠勇侯还在想着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手里的茶杯都拿不稳,茶水被抖出来不少。
“登基的是三皇子,今天差点被那个孽子连累到。”侯爷眼底神色不明。
侯夫人吓得瘫软在椅子上,缓了许久才继续问道:“这可如何是好!?皇上会不会追究咱家的责任啊?侯爷可有跟皇上阐明那都是许意笙一人所为啊?”
侯爷见侯夫人此刻慌张的模样,有些瞧不上。却也还是淡淡的安慰了一句。“别担心,我已与皇上说明许意笙同侯府并无关系。我去见母亲,你先回去休息吧。”
侯爷到老夫人身边,仔细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与侯老夫人道来。
“如此,侯爷万万不可心软,谁知那小子为了活命会攀扯出什么来。早做打算的好。”侯老夫人手里念着佛珠,话里暗藏的杀机让人胆寒。
侯爷沉思片刻,“母亲说的是,儿子这就去安排。”
忠勇侯走后不久,侯老夫人突然想起些什么,侧头问道:“之前的事处理的可干净?”
“回老夫人,干净,您放心吧。”
侯老夫人这才稳下来,目光落在手里的佛珠上,叹了一声道:“人老了,就爱多想,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这边许意笙的处境没有忠勇侯想的那般狼狈,反而很悠哉,正坐在案边,持笔写着什么。
丈量田地、登记民册、重新规划商税田税、边疆开通互市、造船出海等等等等。
这些事情都是需要时间去推行的。许意笙将轻重缓急分出来,一条一条的写下去。
不知道写了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
许意笙抬头,望向来人,脸上划开一抹笑。“言御。”
来人正是言御,一身黑色的刺绣常服,手里提着一壶酒。“来找你喝酒。”声音里透着数不尽的温柔。
“正巧,要跟你说些事。”许意笙正了正神色,一边倒酒一边说着:“丈量田地、登记民册的事情可以同时做,这两件事需要时间推进,互市和开海运的事情也要抓紧。”
互市是为了边疆安稳,开海运是为了赚钱,两件事都是现在急需的。
言御拦住还在絮叨的许意笙,道:“等你的事情解决完再谈这些也来得及。今天就是来找你喝喝酒。”
他还记得之前许意笙给他的信上写的,想与他饮酒的事情。
许意笙一怔,随即放松下来。笑眯眯的端起酒杯,“皇上,微臣惶恐啊。”眼角微微上挑,带着说不出的挑逗之意。
言御正了正身子,沉声道:“你惶恐什么?”
许意笙回道:“微臣同端王和二皇子交好,如今端王已死,二皇子也等着秋后问斩,两朝老臣林尚书全家流放,皇上,微臣害怕。”
许意笙嘴上说着害怕,眼神又不老实,一双凤眼只往言御身上瞄。
言御只觉被许意笙眼神划过的地方烫得厉害。心底又留恋这种感觉。
他早察觉了许意笙对他的情愫,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只觉得别扭的不行。
虽然许意笙喜欢的人是他自己,可是没有那些记忆,他总觉得跟许意笙相伴相爱的人不是他。
那股又酸又涩的情绪时不时打击着他,让他不敢面对。
“皇上,怎得不理微臣,是要降罪微臣嘛?”许意笙打断言御的胡思乱想,可怜巴巴的问。
言御瞧那可怜样,没忍住笑了一声。
两人对视一眼,轻笑变成了朗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