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的折子递到皇上面前时,端王和皇上正看着折子脸色发沉。
“这件事跟许侍郎有没有关系?”皇上沉声问。
端王沉思片刻回道:“儿臣派人盯紧了许意笙,没有发现他与旁人来往,倒是仲桂雄与二弟来往密切。”
皇上蹙眉,“左相和禛儿不可能联手。是巧合。”
左相作为二朝元老,皇上对他很是信任,毕竟左相一脉出的就是忠臣,直臣。这么一想,皇上对端王不喜起来。
事情办得不好被人抓了把柄,就开始胡乱攀扯,揉了揉眉心,皇上不耐道:“走吧,朕看着你心烦。”
端王哑了声,一脸委屈的退出殿门。
出殿门的一瞬就变了脸色,心底暗暗想着,要是让他知道是谁搞的鬼,一定要扒了他的皮。
福禄低着头站在殿门前,“恭送端王殿下。”
待人走远后,福禄抬起头,轻轻弹了下拂尘,低声道:“要变天了。”不知想起了什么,福禄笑起来,那笑意维持了许久,直到皇上的声音传出来,福禄才收敛了神色。
左相在折子里推举了前去派粮的人选,不是许意笙,也不是左相的弟子,反而是端王。
给出的理由很简单,端王侍妾是昙洲知府的事情瞒不住满朝文武,端王有治下不严之罪,应戴罪立功。
皇上也知道这件事吃力不讨好,却也无法反驳,硬着头皮答应了。
去派粮的第一天,端王就被一群人轰了出去。二皇子早早就将昙洲知府和端王是姻亲的事宣扬了出去。
结果可想而知,满腔愤懑的流民对端王恨之欲绝,只将人轰赶出去已经是收敛了。
端王和皇上虽然生气,却也不好对一群流民做什么。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昙洲知府贪污赋税和流民一事,沸沸扬扬的闹了三个月。
昙洲知府被端王舍弃,一人承担了罪名,被判斩立决,全家被流放。端王将贪污的税款自己掏腰包拿了出来,为此卖了不少产业。可谓是大出血。难得老实了一阵子。
眼看入秋,边关战事停歇,许意笙难免思念起言御。
提笔将最近发生的事统统交代了一遍。
末了在信尾写道:‘数月不见,甚是想念。宅院空荡,难免孤单,该叫小七多添置些花草,又恐心上人来时没处落脚,快些回吧,吾的心上人。’
言御看完信后,反复念叨着最后五个字。他孤独了近万年,同入侵主神反复拼打了上千年,第一次觉得会有人的情话这么烫耳。
他简直要羞死了。
“哎,副将,您耳朵怎么红了?是不是有好酒?赏兄弟们几口呗。”亲兵眼尖的看到言御耳朵通红,大大咧咧的打趣道。
一群兵蛋子跟着嘻嘻哈哈。
“是啊,我都好长时间没碰酒了,怪想的。”
言御神情一变,道:“负重跑圈,谁先跑完二十五圈来找我领酒,先到先得,过时不候。”
“是。”亲兵率先应声,“走啊,跑起来。谁没领到就学十声狗叫。”
一瞬间,哀嚎四起,但是动作都很迅速,这些人已经养成了听到指挥就行动的潜意识。
尽管有些苦累,却没人反对。现在越累,将来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机会就越大,这是言副将教给他们的。
能遇上把他们的命也当回事的领将不好找,他们很幸运,遇到的是方大帅和言副将。
京城的明争暗斗渐渐搬到了明面上,不止端王和二皇子,就连还未成年的四皇子,都有人暗暗支持。
四皇子一直是不争不抢的态度,但是却没人因为这样就放过他。
先是端王所属,中秋宴上给四皇子下毒,许意笙暗中让十一去提了个醒。
后是二皇子麾下,趁夜色偷袭了四皇子的马车,死士气势汹汹的掀开车帘,一刀毙命。结果仔细检查了一下,这只有一个替身。
四皇子战战兢兢的跟在十一身后,“义士,义士,多亏了义士救了本殿下,可,可,可不可以劳烦义士,将本殿下送回府,本殿自会重礼相谢。”
十一蒙着面,含糊不清道:“我家主子让我来的,四殿下日后谢我主子就好了。”
四皇子惊魂未定,眼前还浮现那替身被割破喉咙的那一幕,隔着一条街,鼻尖却好像还能闻到那血腥味。“多谢,替我谢谢你家主子。本殿,本殿真是吓坏了。”
许意笙收到十一的消息时,还在书房,他料到了四皇子会有此劫,保住他的命,也不过为了以后打算。
具体什么时候能用上四皇子,那就等言御什么回来才能知道了。
关于四皇子说要谢他,希望到时,还能听到四皇子说那句谢谢吧。
四皇子躲过了毒杀和暗杀,整个人都开始疑神疑鬼,如同惊弓之鸟。朝堂上更是频频出丑,本就对四皇子不喜的皇上,直接将人从储君之争踢了出去。
以养病的名义,将人圈在了府中,无诏不得出。
许意笙得知这个消息时明显愣住了,他还以为四皇子能多蹦跶几天的,看来皇上对四皇子也并不是无情。
既然如此,怎么就对言御这般轻贱呢?皇上当真不知道言御是不是被陷害吗?
尽管是言御自己想去边疆,许意笙自己也有推波助澜,但是人嘛,就喜欢双标,自己做得,别人做不得。
四皇子被圈在府中后,端王和二皇子并没有轻松,反而更加焦头烂额。
今天我参你一本,明天再踢你一脚,能拉下几个垫背的就拉下几个。朝堂上的纷争接连不断,皇上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
再一次因为包庇端王而当众训斥了二皇子后,许意笙被二皇子叫去商谈了一整夜。
天色刚蒙蒙亮,许意笙带着小七走在大街上,早起的商贩脸上带着憧憬。
“小七,你说,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做皇帝呢?”许意笙的目光不知落向哪里,问出了困扰他一整晚的问题。
小七想也不想的说出大逆不道的话:“主子想让谁做,就给谁做。”
许意笙笑出声,虽然这个回答不是他想要的,却也恰好抚平了他的烦闷之感。
昨晚那些荒唐的发言,让他现在还有股恶心感。
昨夜--------
二皇子的一位不知名幕僚,起身献计。
“殿下,此事若成,定能直接扳倒端王。”幕僚语气自信非凡。
这句话让许意笙一头雾水,在看到一群人脸上的狂热神色,许意笙顿感不安,问道:“殿下,能否告知卑职,是个什么章程?卑职也好配合。”
二皇子和幕僚对视一眼,幕僚会意,开口解释起来。
“许侍郎,是这样的,再过段时日,就是一年一度的祈丰节,当天除了皇上外,每位皇子都要同百姓一起登天门,祭天地,在下不才,向殿下献计。若是能在祈丰节当天,降下‘天火’,烧光粮食,最好再趁乱烧死几个人,端王背上不祥之名,定能一举剥夺端王继位的可能。”
幕僚的话说完,一脸自豪的等待夸奖。
不少人开始附和。
“是个良计,就算皇上察觉,也没有办法堵住悠悠众口。”
“不错,可谓阳谋,端王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端王是举办仪式的负责人,只要出一点乱子,就算是皇上也没办法再假装看不见了。”
他们一人一句,丝毫不觉得将平民百姓拉进这场旋涡有什么问题。
也不觉得一群无关紧要的人没有了粮食就是灭顶之灾是什么大事。
一群穿着官服,道貌岸然的朝臣,没有为国为民的心,能毫不眨眼的将人命不当回事,许意笙险些呕出来。
许意笙适时露出不解,问道:“端王定要保证仪式不会出错的,‘天火’如何安排?如何躲得过锦衣卫巡查?怎样确保当天不会下雨?”
许意笙的三问将幕僚问住,支支吾吾了好一会,说不出个所以然。
众人开始借着许意笙的问题讨论起来,结果讨论到天明,也没人能给个万无一失的章程。
二皇子气愤离场,留下幕僚们面面相觑。
端王实在是得帝心,只要端王不出大错,二皇子怎么蹦跶,都不可能改变皇上的心意。
所以许意笙直接给二皇子提了个建议。
“殿下,真正能做主的,还是上面那位,与其同端王争斗,殿下不如床前尽孝,看看能不能改变那位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许意笙说完,留下若有所思的二皇子,带着小七离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