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姝成亲了,所嫁之人正是卢十一郎,也是在成亲之后,阿姝才知原来卢十一郎并非真正的范阳卢氏嫡子,而是曾经被上一任女帝所杀的泽王李上金之子李珣。
李上金被周兴诬告谋反,自杀于狱中后,其子嗣家眷也尽数流放,其中大部分人都死在了流放的途中,而李珣因为贪玩当时出去游历了,所以逃过了这一劫,后被卢凌所救,故而改名为卢珣,并被卢家收养,成为了卢凌的胞弟。
阿姝听罢,很是感慨:“难怪当初那一桩井底沉尸案,当阿桓画出了李小梅的画像后,你会如此伤心激动,原来李小梅是你的亲妹妹啊。”
“是啊!她是我的亲妹妹,可惜竟被周兴父子那一对畜生……”卢十一郎自责道,“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保护好她。”
阿姝抱住了他,安抚道:“你别难过,你妹妹的仇,阿桓当时就替你报了!”
“所以,就是她杀了周兴,是吗?当时你跑到行云馆,就是为了掩护她?”
回想起当时和卢十一郎的画面,阿姝有些难为情的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知道周兴之死是她干的,所以当时我感激她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让邱神绩那个奸贼得逞!”
“对了,说到这个邱神绩,他后来怎么样了?”阿姝好奇的问。
卢十一郎故意卖了个官司,得意道:“因为红线提供的线索,我最终在那个地下钱庄里找到了他,所以他落到了我的手里,你猜我把他怎么样了?”
“我怎么知道?”阿姝嘟着嘴佯装生气道。
“我把它给阉了,哈哈哈……这般走狗,就该有如此下场!”
阿姝听罢,脸更红了。
觉得到自己言语或许有那么点粗鲁的卢十一郎也赶紧闭了嘴。
气氛有些难言的尴尬。
沉默了许久之后,阿姝蓦地问:“你从前是很喜欢阿桓的吧?为何又突然向我提亲呢?”
卢十一郎笑了笑,答道:“从前我是挺欣赏她的,可这不是配不上嘛,更何况她现在都成了女帝了,我就更不敢想了,做皇夫这种事情,还是萧慕宸更合适。
至于为何要向你提亲?我觉得,我俩都没心没肺,还挺合适的,正好凑一对,而且你性情不错,长得又挺漂亮,仔细看与圣人还有点像,讨人喜欢很正常啊!”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王八对绿豆,正好对上眼了,你说是不是?”
本来是一番安慰的话,未想话未完,卢十一郎就见阿姝瞪大了眼,似乎随时能喷出火来,活像一只随时会向他张牙舞爪暴起的小兽,吓得他赶紧拔腿就跑。
直到跑至门房边还不由得四处观望,拍着气喘吁吁的胸脯,暗叹:
“没想到我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在哄小娘子这方面,居然这么不擅长,不行,改天我得去请教一下萧慕宸,他是怎么如此讨小娘子们喜欢的,总不能就因为一张脸吧?”
卢十一郎摇了摇头:“我的这张脸也很不错啊,不过,我为什么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呢?”
……
对于遗忘了一些事情的这种感受,不仅卢十一郎有,就连李义、柳生以及慕容仙儿也时常有这种感觉。
比如李义就时常困惑,自己什么时候学会的催眠术,虽然不及当今的圣人,甚至不如萧慕宸,可这种催眠术肯定不是天生就会的。
“我好像忘记了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但奇怪的是,虽然我忘记了这个人,这个人叮嘱我要做的事情,我却能记得一清二楚,且视为一生的使命!”
长安城外,在送别高仙芝也便是黑齿俊去向安西之时,李义便这般感慨的说道。
“我的使命,就是相助于她,助她登上帝位,守护李唐的江山。”
黑齿俊嗤笑了一声,不解的问:
“可你是李贤之子,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来做这个皇帝?”
李义笑道:“人人都想做皇帝,可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好这个皇帝,你看现在,这个天下有什么不好吗?”
“她给你父亲黑齿常之平了反,也给我父王平了反,现在没有酷吏日日登门抄家灭族的惶恐不安,也没有用钱就能买到的所谓的‘斜封官’,圣人大力发展农桑,实行均田制,萧相亲自主持殿试,让那些寒门士子有了公平竞争的机会,突厥、吐蕃、新罗等国皆已向我大唐纳贡。
天下太平,民生安康,黑齿俊,你说还有什么不好的?一定要为了报答你的那一点恩情,再发动一次政变,让长安城流血,让百姓生灵涂炭,就为了让你的恩人上位吗?”
黑齿俊渐渐陷入沉思,眼底还有难消的恩怨情仇,令得这个青年越来越像一只暴戾的野兽。
李义又叹了口气,劝道:“黑齿俊,放下吧,像你父亲一样,去做你想做且应该做的事,我知道你还在为莺莺姐姐的事情抱不平,还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带她一起走,可是现在想这些已无用了,如今不仅崔颖、崔映已死,就连整个安平崔氏一族都已被流放,你的仇也报了,若能选择正确的道路好好活着,也许便是对莺莺姐姐最好的回报。”
顿了一声,李义又笑道,“圣人也是如莺莺姐姐一样好的女子,在与吐蕃的一战中,她为了保护我们,宁可亲赴险境,与吐蕃名将论钦陵一战,那一战也可谓九死一生。她只是一名女子,却做了很多男人都不敢做的事。
同袍之情,你应该最能理解,而且她更有常人所不及的智慧与能力,能让天下百姓过得更好。
所以,黑齿俊,我希望你不要再做任何伤害她之事!”
“如果我若再与她为敌,你便会来对付我了,是吗?”黑齿俊反问。
李义弯唇一笑,答道:“是!”
黑齿俊这才似想明白了什么,轻拭去了一抹藏了许久的泪光,微微点头:“好,如你所愿,希望这个天下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会变得越来越好。”
说完,黑齿俊便翻身上马,带着一众府兵策马飞驰离去,直奔向千里之外的安西。
而李义却是望着那马蹄扬起的烟尘,再次抚了抚额,暗道:我到底忘记了什么呢?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
四时变化,斗转星移,转眼又是八年之后,大唐在新帝的治理下经过一系列的精简官员、发展农桑以及兵改制后也终于迎来了一个更加繁荣昌盛的安定时期,在这个时期,又有无数诗人如王维、李白、杜甫、高适、王之涣等陆续登上了政治舞台。
在这个文风之鼎盛的时期,无数的名臣与文人在历史上流下了千古绝唱以及流风回雪般的舞蹈。
又是一年春季,御花园中的牡丹开得如火如荼,朝会之后,女帝举办了一次盛宴,在这场盛宴之上,萧慕宸第一次喝醉了酒,夜里竟然做了长长的一个梦。
在梦中,他似乎回到了从前,再次来到北邙山上,看到一众世家子策马奔腾,为首的一人正是崔湜,他口中正喊着:“快走,不要等他,就让他被困在这北邙山上面!”
于是,他便来到了幼年时遇到一些毒虫毒蚁的地方,将正无助的与这些毒虫毒蚁对抗的自己救了出来。
“你是仙人吗?”年幼的自己向他问道。
他脸上罩着白玉面具,并没有回答,而是指引着他赶紧下了山,叮嘱他道:“以后莫要与崔湜走得近,也要防着自己的继母崔氏,往后的路,你可以会走得比较艰辛,但是只要你能坚守自己的本心,无惧无畏,将来一定能走出属于自己的那条道。”
“还有,以后你若遇到了她,一定要对她好!”
……
转眼,时空好似又发生了不一样的变化,他又看到了年幼时的慕容桓,七岁的女孩子,瘦瘦小小的,长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又如澄澈的深潭一般让人望不到底。
有一群黑衣人正在追杀她,他便将那些黑衣人尽数斩杀,并藏了起来,带着两个小女孩来到了世隔绝的桃源村中,并在此设下了迷障机关,以保护她们不被外界的人打扰。
在这里,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陪伴她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教她读书写字,教她识草辩药,以及画像、吹笛。
小女孩对他也越来越依赖,几乎每一次他的到来,都能远远的瞧见她站在那道如碎玉鸣金一般的千尺瀑布下等着。
“师傅,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你能给我讲讲外面的故事吗?”
最初的时候,他只说了一段愚公移山的故事,却不想说完之后,小女孩睁大眼睛不解的看着他,问:“既然愚公觉得家门口的山挡了他们的道路,为什么不搬家,而是要搬山呢?”
看着小女孩一脸纯真懵懂的疑惑表情,他竟一时语噎,不知如何回答,最终只笑道:“师傅跟你说这个故事,是要告诉你,做任何事情都不能怕困难,要持之以恒,方能成功。”
“哦哦!那后来不也是被天兵天将搬走了吗?那天兵天将也是奇怪,为什么要搬山呢,将愚公的家移走不就行了吗?万一是又遇到下一个愚公呢?”
他再次语噎,沉默了半晌,才道:“嗯,阿桓说得对,师傅没办法解释了。”
“那师傅给我讲讲别的故事吧?”
他沉默了一刻,笑道:“好,那师傅就给你讲……唐传奇的故事吧……”
……
时空再次转移,他仿佛又来到了一个混沌的空间,又看到了另一个身着玄衣戴着白玉面具的自己。
“轮回之泉已改变了过去的一切因果,你不再是我,我也不再是你,既然你如此爱她,那便和她一起,好好活下去吧!”
……
一梦初醒,月沉星移,萧慕宸猛地从榻上起身,看向正睡在身侧的慕容桓。
“怎么了?”慕容桓也起身问。
原来又是一场庄公梦蝶么?萧慕宸笑了笑道:“还好还好,只是梦,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你小时候。”
“哦,那我小时候,是不是很可爱?”
萧慕宸点头:“是,和我们的女儿一样可爱!”
也一样头疼!
这么会举一反三,还让人怎么教啊?
……
晨光曦微,紫宸殿前的白玉阶上坐着粉雕玉琢的两小只,一身着白衣手捧书卷温文尔雅,一身着玄衣手持“银枪”英姿飒爽。
忽地,小女孩子玩银枪玩累了,便问道:“皇兄,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讲什么,哦,那就讲愚公移山的故事吧!”小男孩一本正经的叙述道,“从前有个叫愚公的人,它苦于山区北部的阻塞,于是集合了全家人一起商量搬山……”
待他好不容易讲完,小女孩撇了撇嘴:“皇兄,这个愚公好傻哦,为什么要搬山,不搬家呢?搬家不是更容易吗?”
小男孩放下了手中的书,看向小女孩问:“我就问你,倘若有人欺负阿耶和阿娘了,你怎么办?”
小女孩顿时瞪圆了眼,站起身后,对着虚空刺出银枪道:“要是有人敢欺负我阿耶和阿娘,哪怕他是一座大山,我也要将他给铲走!”
“这不就得了!”小男孩理直气壮道。
小女孩顿感不妙,再次撇了撇嘴:“皇兄,你算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