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噼啪作响,将易州城夜晚的黑暗撕裂开来,映照在李处温府邸前,也映照在萧干大军严阵以待的士兵脸上。
紧张的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李处温面色凝重,手紧紧握着剑柄,他能感觉到手心沁出的冷汗。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一个士兵连滚带爬地来到萧干面前,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将军…宫里…宫里来人传旨……”
萧干浓眉紧锁,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厉声问道:“宫里来人?传什么旨?”
士兵哆哆嗦嗦地回答:“太后…太后懿旨,宣…宣将军和…和耶律大石大人立刻进宫……”
皇宫内,香炉里袅袅升起的檀香也无法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悲伤气息。
萧太后一身素服,坐在灵堂前,望着丈夫的灵柩,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憔悴的面容上,写满了悲伤和疲惫。
萧干和耶律大石匆匆赶到,单膝跪地,行礼道:“臣参见太后。”
萧太后缓缓转过身,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两位爱卿平身。”
萧干起身后,开门见山地说道:“太后,臣听闻您任命李处温为兵马都部署,臣心中甚是不解。李处温乃一介汉人,从未带过兵,如何能服众?况且,他……”
说着,萧干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呈给萧太后,“臣还截获了李处温与宋人来往的密札,其中……”
萧太后接过密信,一目十行地看完,脸色变得愈发阴沉。
信中内容,句句属实,字字诛心。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萧干见萧太后沉默不语,以为她心有顾虑,便上前一步,语气强硬地说道:“太后,这李处温狼子野心,其心可诛!臣恳请太后收回成命,以免养虎为患!”
萧干身后的士兵,刀剑出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光映照在刀刃上,寒光逼人,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的架势。
殿内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耶律大石见状,心中暗叫不好。
他连忙上前一步,劝说道:“太后,萧干将军也是一片忠心,还请太后三思啊!”他深知萧干的脾气,也明白如今辽国正值多事之秋,不宜内讧。
萧太后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明白,此刻的自己,不能意气用事。
她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她心中盘算着,不如就借萧干之手,除掉李处温这个祸患。
“哀家知道了。”萧太后语气平静地说道,“哀家这就下旨,命萧干将军收回李处温的兵权和职位。”
萧干闻言大喜,连忙叩首谢恩:“臣谢太后恩典!”
萧太后挥了挥手,示意萧干退下。
萧干接旨后,立刻带着士兵离开了皇宫,直奔李处温府邸而去。
看着萧干离去的背影,萧太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她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怒斥道:“萧干,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哀家面前如此放肆!”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萧太后愤怒的喘息声在回荡。
耶律大石看着萧太后,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萧太后此刻的愤怒,并非完全是因为萧干的无礼,而是因为她深知辽国如今的处境,内忧外患,岌岌可危。
萧太后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望着空荡荡的宫殿,长叹一声,“辽国…辽国……”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耶律大石看着萧太后,欲言又止……
耶律大石看着萧太后疲惫的神情,知道她心中积压了太多的忧虑。
他上前一步,轻声道:“太后,如今之计,唯有忍耐二字。萧干将军虽有冒犯,但其忠心可鉴,且手握重兵,实不宜与之硬碰硬。”
萧太后闻言,长叹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哀家何尝不知?只是,这辽国……内有权臣倾轧,外有金人虎视眈眈,哀家真不知还能支撑多久……”她的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看到了辽国风雨飘摇的未来。
殿内的檀香依旧袅袅升起,却无法驱散那浓重的忧愁,反而更添了几分凄凉。
耶律大石沉默片刻,似是下定了决心,缓缓说道:“太后,臣有一计,或许能暂时缓解辽国之危。”
萧太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抬眼看向耶律大石:“哦?你有何妙计?”
耶律大石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臣以为,可暂时向金称臣,以求自保。”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萧太后原本黯淡的眼神中,瞬间爆发出惊愕的光芒,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耶律大石,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称臣?向金人称臣?!”她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耶律大石知道这个提议对于骄傲的契丹人来说,是何等的屈辱。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太后,如今之势,不得不为。金人势如破竹,辽国连战连败,已是强弩之末。若能暂时称臣,换取喘息之机,或许能为日后复兴留下希望。”
萧太后沉默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辽国昔日的辉煌,以及如今的衰败。
称臣,对于她来说,无疑是割肉剜心般的痛苦。
但正如耶律大石所说,如今辽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任何能够保全辽国的办法,都值得一试。
许久之后,萧太后缓缓睁开眼睛,她看着耶律大石,语气沉重地说道:“此事……容哀家再想想。”
耶律大石知道,萧太后这是动摇了。
他心中一喜,连忙叩首道:“臣遵旨。”殿内的气氛依旧凝重,但却多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易州城内,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血红色。
萧干率领着大军,浩浩荡荡地向李处温府邸进发。
铁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仿佛要将整个易州城都踩在脚下。
百姓们听到动静,纷纷关门闭户,躲在家里瑟瑟发抖,生怕惹祸上身。
萧干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脸上带着一丝狰狞的笑容。
他身后的士兵,个个手持利刃,杀气腾腾,宛如一群嗜血的恶狼。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压抑的气氛,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
很快,萧干的大军便来到了李处温府邸前。
只见府邸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一队汉人士兵,神情紧张地注视着他们。
这些汉人士兵,都是李处温招募的家丁,虽然人数不少,但与萧干手下的精锐相比,却显得不堪一击。
萧干勒住马缰,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汉人士兵,他冷笑一声,高声喝道:“尔等是何人?胆敢阻拦本将军!”
为首的汉人士兵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将军息怒,我等乃是李府家丁,奉命守护府邸。”
萧干闻言,脸色一沉,怒喝道:“放肆!李处温犯上作乱,已被太后革职查办。本将军奉太后懿旨,前来捉拿钦犯,尔等还不速速退开,否则格杀勿论!”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道明黄色的懿旨,高高举起。
汉人士兵们看到懿旨,顿时脸色大变。
他们虽然是李府家丁,但地位卑微,怎敢违抗太后懿旨?
然而,若是就此退开,让萧干带走李处温,他们也难逃干系。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从府内冲了出来。
只见一个年轻人,正是李处温的弟弟,李处能。
他面色慌张,气喘吁吁地跑到汉人士兵面前,大声喊道:“快!快回去禀报老爷,萧干带兵来了!”
汉人士兵们闻言,如梦初醒,连忙转身向府内跑去。
李处能也紧随其后,向府内狂奔而去。
萧干看着眼前乱作一团的场面,他挥了挥手,冷声道:“给我冲进去!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士兵们闻言,顿时如同潮水般涌向李府大门。
一场血腥的冲突,即将爆发……
李处温站在书房内,焦急地踱着步,他隐隐感到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李处能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面色苍白地喊道:“大哥!不好了!萧干……萧干带兵来了!”
李处温闻言,脸色骤变,他一把抓住李处能的肩膀,急声问道:“你说什么?萧干带兵来了?他带兵来做什么?”
李处能惊慌失措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看到他带着大批士兵,气势汹汹地冲向我们府邸,说是……说是奉太后懿旨,要捉拿大哥你……”
李处温闻言,如遭雷击,他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太后懿旨?
捉拿他?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是太后亲自提拔的兵马都部署,怎么会突然变成钦犯?
他脑海中飞速运转,想要找出其中的原因。
难道是……是萧干?
他想起了之前萧干对他的不满,以及截获的那些所谓的“密札”。
难道是萧干在太后面前进了谗言,陷害了他?
想到这里,李处温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
他辛辛苦苦为辽国效力,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悲可叹!
就在他思绪混乱的时候,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从外面传来,打破了书房内的寂静。
李处温猛然站起身,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必须想办法自救,否则,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密札。
这份密札,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他唯一能够自救的希望。
他紧紧地攥着密札,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跑了进来,神色惊恐地说道:“大人!萧干将军带兵冲进来了!他们……他们就要杀进来了!”
李处温闻言
他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密札,缓缓地走向门口……他要用这份密札,做最后的挣扎。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看到的是一片混乱的景象:汉人士兵们正在与萧干的士兵激烈的战斗,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惨叫声和哀嚎声不绝于耳。
整个李府,仿佛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
萧干骑着高头大马,站在人群中,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残忍的笑容,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表演。
李处温深吸一口气,走到萧干面前,高声喊道:“萧干!你为何要如此陷害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萧干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他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李处温,冷笑道:“李处温,你还真是个天真的家伙!你以为太后是真的信任你吗?你不过是太后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现在,你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自然要被抛弃!”
李处温闻言,脸色苍白如纸,他知道萧干说的是实话。
他一直以为自己得到了太后的信任,却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太后手中的一颗棋子。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样被人利用,被人抛弃!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密札,对着萧干大声喊道:“萧干!你不要得意!我还有这份密札!只要我把这份密札交给宋人,你们辽国就完了!”
萧干闻言,脸色骤变,他他知道这份密札的重要性,如果这份密札落入宋人手中,后果将不堪设想。
“李处温,你敢!”萧干怒吼一声,挥手示意士兵们冲上去,抢夺李处温手中的密札。
李处温见状,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紧紧地攥着密札,准备与萧干拼死一搏……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这场剑拔弩张的对峙,“李处温,接旨吧!”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易州城郊的血腥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李处温高举的密札,在萧干看来,不过是困兽犹斗的垂死挣扎。
“放箭!”萧干一声令下,利箭破空,带着死亡的呼啸。
李处温挥舞密札,试图拨开如蝗般的箭矢,但终究是徒劳。
几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身体,鲜血瞬间染红了那份他视为救命稻草的密札。
他踉跄后退,
“降者不杀!”萧干挥刀指向那些还在抵抗的汉人士兵,高声喊道。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抵抗显得苍白无力。
汉人士兵们纷纷丢下武器,跪地求饶。
李处温无力地跪倒在地,鲜血从他的伤口汩汩流出。
萧干策马来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李处温,你机关算尽,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几个士兵上前,粗暴地将李处温押到中央。
宣旨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宣读着萧太后的“罪状”和“处决令”。
李处温听着,脸色愈发灰败。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旨意宣读完毕,李处温被拖到刑场。
他的儿子李处能跪在一旁,哭喊着想要靠近,却被士兵无情地推开。
“斩!”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刀光闪过,李处温的人头滚落在地。
李处能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也被拖到一旁,人头落地。
鲜血染红了易州城的土地,也染红了辽国宫廷的权力游戏。
萧干看着李处温父子的尸体,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胜利者的冷酷和得意。
回到皇宫,萧太后听着下属的汇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将李处温的家产充公,以儆效尤。”
夜色渐深,皇宫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然而,在这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的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萧太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低声问道:“大石,你说,朕做的对吗?”
耶律大石沉默片刻,轻声道:“太后所做一切,皆是为了辽国。”
萧太后闻言,她站起身,缓缓走向内殿,只留下一句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响:“传令下去,大梁那边,准备息兵休养……”
就在这时,一个内侍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地跪倒在地:“太后!河北……河北加急军情!金……金牌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