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外面的声响,挣扎着起身,出去看见邱景湛竟然来了。
快步上前挡在邱予初身前与邱景湛对峙,耳朵一动,我听见周围草丛中似有人藏身,应该又几十人左右。
我脑筋紧绷,右手摸上腰间佩剑,脑子里思索着如何应对。
我微眯双眼,仔细聆听,谨防邱景湛耍花招。
邱予初从我身后窜出,轻拍我的手臂以示安慰,我面色稍霁,只是仍旧紧盯着邱景湛不放。
他们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邱景湛便走了。
“他……?”我有些不放心,问邱予初。
邱予初淡然自若,神秘一笑:“他?不会再来了!”
我很好奇,但是终究没有多问。
次日,马车颠簸,叮咚作响,到了镇上,我们随意找了家酒楼。
正在用晚饭,我肋骨处的疼痛又开始了。
咬紧嘴唇,那痛感越来越强烈,顷刻间,我身上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你等着,我去找人。”邱予初跑到门口喊人。
“噗……”
我的胸膛一堵,有些窒息之感,喉间腥甜,喷出一口鲜血。
恍惚中,我看到邱予初惊慌失措地转身向我奔来……
“你忍着……”邱予初转身一看,我嘴里喷薄而出一阵血雾,飞溅到她刚刚坐的位置。
“慕之……”邱予初双眸圆睁,惊骇万分。
边喊边跑过来,紧紧把我抱在怀中,跌坐在地上:“慕之,你醒醒,慕之。”
邱予初拿手接血:“怎么?怎么……越来越多……”
刺眼的鲜血汩汩从指缝中漏出,邱予初颤抖哭诉:“慕之……不……不能……这样……”
我呢喃一声,口中又涌出一口鲜血,四肢无力、四肢的力气逐渐被剥离,我觉得好冷……
我双眼圆瞪,盯着邱予初不放,我好想多看几眼,将她烙进眼里,心里。
词不成句,但情意不减,我怜爱地瞧着她惊惧无力的眼神,轻轻抚过她如画眉眼:“别伤心,我会化作星光,常伴你左右。”
我耳边传来邱予初的咆哮:“你不能死!不要啊!不!”
我的意识逐渐涣散,眼角流出晶莹,我好想陪着她,永远陪着她!
凄惨的嚎叫划破长空,夜色依旧如墨,星辰点点,常伴悬月。
我处在混沌黑暗之中,好似漂浮在空中一般。
我飘啊飘啊!似乎听到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喊我!
是邱予初!
我奋力挣扎,手脚不受控制,睁不开眼。
“予初……”
“予初!”
我喊不出声,心中急切至极,四肢却施展不开,脑袋似要炸裂般痛起来了。
震天呼地的哭声之后,苦涩的液体灌入我的嘴里,一碗……两碗……
“咕噜……”
“咕噜……”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身体逐渐下沉,四肢恢复了些力气。
身体急剧地下降,我猛地一惊,四肢一弹,睁眼一看。
白色的帐顶上满是花纹,我蓦地起身,还是之前的酒楼房间,不过屋中只有我一人。
我心中一急,大声呼喊:“予初……”
“予初……”
“予初……”
我起身跳下床,四处寻找。
没有,到处都没有!
本就不平静的心中更如万马奔腾:“予初……”
“予初……”
“予初……你去了哪里?”喑哑的声音在屋中回荡。
我快步跑向门口。
“吱呀……”门一开,我胸膛一痛。
“你醒了?”邱予初向来淡然的声音此刻夹杂着无限激动。
我再也忍不住,紧紧箍住她,眼中热意肆虐,哀求道:“我找不到你!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不要离开我了好吗?”
怀里传来她若有似无的声音:“不会了,不会了,我刚刚去熬药了。”
我将她箍得更紧,下巴蹭在她头顶,不住地低喃:“那就好,那就好!”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我好害怕再次失去她。
“慕之!”邱予初挣扎着从我怀里出来,围着我看了几圈,确认无事之后。
将我扯到床边,强制让我躺回去。
“快点躺好!”邱予初认真的样子真可爱。
我勾唇一笑,她在关心我!
“笑什么!”邱予初没好气地打趣我。
“我……庆幸……还活着,庆幸你还在身边。”我心中有劫后余生般的感慨。
邱予初上前,紧紧抱着我,有些哽咽:“我……也庆幸你活着,你不要离开我了!我承受不住!”
我身体一震,轻抚她柔软的发丝,我第一次听她如此直白地表明心意。
内心被幸福填满,紧紧回拥她:“不会了!我不会再离开!我们一直在一起。”
绿草如茵,微风轻拂,鸟鸣山涧,悠扬婉转。
“你现在感觉如何?”邱予初坐在马车里给我倒了一杯水,眉宇间尽是关切。
我现在浑身轻松,肋骨处的痛早已减轻。
微微摇头,我握住她的手:“不必担心,我好多了!”
邱予初点点头,陷入沉思,好像有心事。
“怎么了?”我握紧她修长的手指,捏了捏。
邱予初回过神来,抿紧唇摇摇头:“无事!”
她不想说,我也不多问了,只是揽住她的肩膀,抱她入怀,左手轻抚她的发丝。
余杭小镇,农家小院,炊烟袅袅,虫鸣蛙声……时光又翻过一年。
“予初,快来吃饭了!你最喜欢的酥骨鱼!”我端着两盘菜放在桌上。
太师椅摇摇晃晃,突然顿住。
“来了!”邱予初站直身子伸了伸懒腰,好不惬意。
“快来啦,酥骨鱼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又从厨房端出两个可口凉菜,招呼邱予初坐过来。
“凉爽可口的拌黄瓜,红油笋丝。”我给邱予初碗里夹了两块酥骨鱼,“尝尝!”
邱予初嫣然一笑,我眸光微闪,略略瞥开眼,假意咳咳两声。
还是那么明媚飞扬!夺人心魄!
“长公主,江大人?”一阵熟悉之音穿越小院篱笆循声而来。
我转头一望,墨砚带着刘大夫进了院子。
想来是请每月的平安脉:“有劳!”
邱予初美眸转圜,招呼墨砚他们:“吃饭了吗?一起吃吧!”
墨砚拱手一礼:“回禀长公主,已经用过了,我们来给江大人请平安脉。”
邱予初略略点头,走到我身前,撩起我的衣袖,让刘大夫坐在身旁号脉。
我内心一暖,温和地望着她。
“怎么样?刘大夫!”邱予初看着刘大夫开始收拾工具问道。
她脸上溢满关切之意,我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刘大夫站起身来:“回禀长公主,江大人的伤势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即可,日后,老夫也不用再来请脉了。”
邱予初大喜过望,抓住我的手,眸光闪烁:“太好了!太好了!”
我回握她的手,眉眼弯弯。如此甚好!我可以常伴汝身。
墨砚略略低下头:“长公主,这是一些珍稀药材,您留着吧!”说着便把几个盒子放在一旁。
邱予初回过头,看了看药材,郑重回道:“替我谢谢崔羡!当日慕之毒发,险些身陨,多亏你们相救!这一年来,他又让你们来给慕之请脉,大恩大德,予初没齿难忘!”
说着对墨砚躬身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墨砚立马上前截住邱予初的手臂,“长公主言重了,少爷他……他是欢喜的。”
墨砚一顿,定定看了邱予初几眼,抿了抿唇没再多言。
“长公主,江大人,我等告辞!”说完便跟刘大夫出去了。
“等等!”邱予初叫住墨砚,“告诉崔羡,伏惟珍重!”邱予初扬起真挚笑意对墨砚点头。
墨砚双眸转圜,重重点头:“长公主放心,我定会传达给少爷,你们也多保重!”
我看着墨砚和刘大夫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些酸涩。
有些事情我不得不面对了,不管邱予初如何选择,我都会支持她。
想定,我拉着邱予初坐下,认真问道:“予初……”
“怎么?”邱予初挑眉一笑。
“我……”刚刚做好的心理防线还是不够坚固,现下有倾倒之势。
“你想说什么?”邱予初反问。
我深吸一口气:“如今,我身体已经好了,你……你若是想离开……”
邱予初微微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怎么?身体好了就撵我走了?”
“不不不……”我急切地反驳,“我……我绝无此意,我的意思是……是你不用因为可怜我就跟我……在一起。”
我低估了自己对她的依赖,本以为可以自如地说出这些话,可是话到嘴边依旧如鲠在喉,心中烦闷又别扭。
邱予初抿紧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是可怜你才跟你在一起?还是你觉得我应该回到崔羡身边?”
我双眸圆瞪,她……她知道我心中顾虑,我心虚地低下头,掩饰心中纠结。
“我告诉你江慕之,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不是因为可怜你才跟你在一起,我是真真正正感受到害怕失去你,你明白吗?”
我蓦地抬眸,心中烦闷尽数消散,眼中似有热意涌出。
“再者,你这样也误解了崔羡!”邱予初继续说,“你可知他为何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在我面前?”
我回想起还是崔羡给了我邱予初的下落,让我来找她,他的意思是……!我懊恼自己的愚笨和自以为是,差点误伤了两个顶好的人。
“崔羡是看到我对你的爱,才狠下心来一次都不见我,如果我不喜欢你,你以为他会罢休吗?”邱予初略略摇头。
内心巨震,果然是这样!崔羡在我濒临死亡之际,找大夫为我医治。每月都找人来给我请脉,这份胸怀与格局,远非常人可比,正如邱予初所说,崔羡是君子,真正的君子。
思及此,我望向远处,对着天空颔首,心中默念:多谢玉成!
随后上前揽住邱予初的肩膀,诱哄道:“对不住,是我狭隘了!对不住,司史大人!”
邱予初伸出食指在我脑门一点,嗔怪道:“你呀!胡思乱想,罚你以后承包所有家务。”
我垂眸挠挠头,赧然一笑:“好!司史大人,以后家务都算我的,你还想吃什么都跟我说,不会的我去学好吗?”
“这还差不多!”邱予初双手抱臂,满脸傲娇。
我揽着邱予初坐下,柔声哄道:“你先坐会儿,我去把这些菜热一下,酥骨鱼凉了可不好吃了……”
微风过处,太师椅摇摇晃晃,吱吱呀呀,奏出幸福的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