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河面上飘荡着几缕轻烟。
院中的草尖上,露水压弯了叶梢,啪嗒一声落进泥里。
当温之余的目光第七次从桌上方羊皮纸上抬起时,晨光在他眼底跳动。
而在一旁的床上,斯内普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伸出被子,搭边缘无意识地抓握着。
修长的指节泛着不太健康的苍白,晃动着,像是要攥住什么虚无的依靠。
他太熟悉这个动作了。
这样看着,温之余放下钢笔,任由墨水瓶在桌面上轻轻一磕。
起身时,他带起一阵微风,影子在卧室的墙壁壁上摇晃。
走到床边,他低头看着斯内普在睡梦中无意蹙起的眉头,伸手轻轻的帮他揉开。
视线下,莫名的高热让那张总是冷峻的脸显得格外脆弱。
“……在这里。”
他轻声说,然后掀开被子的一角,小心的躺了进去。
几乎是本能般,斯内普的手臂缠了上来,滚烫的额头抵在他的颈窝。
温之余任由他抱着,手指穿过对方汗湿的黑发,轻轻按揉着对方紧绷的后颈。
大概过了两秒,温之余的声音才缓慢的传达到了斯内普的耳中。
他微微挣动了一下,伸手覆在温之余的胸口,看上去是想将人推开。
“会……传染……”
斯内普努力的发出声音,但那带着高热特有的含糊,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他又试着动了一下,推在对方胸口的手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倒像是某种欲拒还迎的触碰。
他的举动让温之余低笑了一声,随后顺势捉住那只发烫的手腕,轻轻的按回自己腰间。
“没事,睡吧。”他说,“我体质好。”
闻言,斯内普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他被一阵咳嗽打断,整个人止不住的弓身。
温之余立即收紧了手臂,掌心贴在他后背缓缓顺气。
而等咳嗽平息,怀里的人却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只能任由他抱着。
“睡吧。”温之余用鼻尖蹭了蹭他汗湿的鬓角,作用灵力将之缓缓消散。
“等你好了,想怎么推开我都行。”
初升的阳光透过窗帘,在地上投下几道银线。
温之余垂眸凝视着怀中这人苍白的睡颜。
高烧让斯内普的呼吸仍有些急促,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忍不住的又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贴上斯内普的额头。
在昏沉中,魔药大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
他下意识地想要偏头躲避,却因为浑身乏力而动弹不得。
温之余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突然开始绷紧,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别……”斯内普的声音沙哑得听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要干什么?
魔药大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想往后缩却使不上力气,只能眼睁睁感受着温之余越靠越近。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就在斯内普以为对方要做什么更过分的事时。
一个轻若羽毛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
斯内普的身体猛地一颤,试图睁开眼睛。
可温之余的唇只是短暂地贴了一下,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温之余在他耳边轻声道:“睡吧。”
这个简单的话语似乎耗尽了魔药大师仅剩的力气。
他的眼皮渐渐变得更加沉重,最终他放弃了挣扎。
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他模糊地感觉到对方将他搂得更紧了些,温暖的怀抱让他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慢慢的,魔药大师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攥着温之余衣襟的手指也来开始缓缓松开。
而温之余凝视着他终于舒展的眉头,也笑着闭上了眼睛。
————
两人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
等斯内普终于睁开眼睛时,视线所及之处,床榻另一侧已经空了。
但凹陷的枕头和被褥间残留的温度告诉他,温之余离开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刻钟。
应该是下楼做饭了。
这样想着,他下意识伸手抚过那处尚有余温的床单,指尖触到的温度让他莫名触动。
三十多年来,他独自居住在蜘蛛尾巷,床榻上从来都只会留下他自己辗转的痕迹。
而当温之余来到后,一切好像都变得不同了。
原本整齐的衣柜塞满了来自温之余的,各种各样的衣服和裤子,床头柜上的杯子也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就连一向只属于他的床铺,也因为某人的来到而略显杂乱。
这要是换在几年前,要是有人跟魔药大师说,以后会有人天天把他的卧室弄成这个鬼样子。
斯内普一定会不假思索的给他丢个阿瓦达醒醒脑子。
可如今,当斯内普的目光扫过床头柜上那个歪斜摆放的茶杯时。
他的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麻烦,都不知道收拾。
当斯内普撑着身子坐起来时,动作牵动了酸痛的肌肉。
这个细微的疼痛让他突然的想起,早晨高烧中,有人一直用恰到好处的力道在为他揉按僵硬的肩颈。
楼下传来锅铲碰撞的轻响,还有温之余哼唱的古怪调子。
是首奇怪的歌,魔药大师欣赏不来。
他抬头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突然的,就想起了很多年前在霍格沃茨医务室。
那时的庞弗雷夫人对正在高烧中的他说:“西弗勒斯,你或许需要有人照顾。”
那时他回答了什么?
好像是句刻薄的“多管闲事”。
阴沉的,孤傲的,刻薄的魔药大师,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可现在呢,高傲的魔药大师坐在床头,伸手从柜子上拿过一张小小的羊皮纸。
【我去做饭了,醒了的话不要动,我给你端上来吃~?】
华丽的字母在羊皮纸上轻轻勾勒,简简单单的给他写下留言。
斯内普摩挲着那个笑脸,在心里暗自骂那个人蠢。
明明就在楼下,还留什么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