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以前有一次过端午节,咱们侯府的人去外面玩,回来的时候路过一个小摊卖香包,她们俩姐妹都看上了同一个花色,可那香包只剩下最后一个了,于是便理所当然地留给了阿香!”
“小雪很不高兴,等回府后连晚饭都没怎么吃,最后,还是你想办法又从街上买了个一模一样的回来,才把她哄好!”
季云初不知道温可为什么突然提起了小时候的事,以为她只是大限到了喜欢回忆从前的人和事,便只是在一旁轻轻附和。
温可接着问他:“可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找到那个一模一样的香包的吗?”
季云初微微垂眸,“不记得了。”
温可此时也敛了笑意,“当时,你去街上重新找到了那个小贩,把人家揍了一顿,逼着那个小贩跑回家一趟,又给你拿了个一模一样的回来!”
见他陷入沉默,温可轻叹一声,“你从小的性子就偏执,有时候甚至可以算得上不择手段,可你毕竟已经不是孩子了,该成熟了。”
季云初闷声道:“我知道。”
他似乎已经知道了温可要和他说什么。
果然,就听温可接着道:“云初,你从小主意就正,我知道我也管不了你,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在我活不了多久的份儿上,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以后就和阿香好好过日子,不管小雪怎么样,你都不要再去打扰她了,好不好?”
季云初诧异的看向她,明明她此刻的脸色看着比昨天红润不少,可心里就是有种隐隐的不安。
“嫂子别胡说,你还要看着小侄女长大呢!”
见他不正面回答自己,温可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你连这件事情都无法保证吗?”
季云初的声音也罕见的有些颤抖,“小雪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们之所以会分开只是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巧合,我不想就这么错开。”
而且,为了能继续在梅宫雪身边,他已经付出了很多。
“那阿香呢?”温可皱眉询问。
“我会尽最大努力照顾她的。”季云初能保证的这么多了。
温可觉得自己真是看不懂他了,既然对阿香没有感情,又为何强装大度地帮忙养着别人的孩子?
“算了,你们的事我也管不了了,不过你再这样执迷不悟下去,以后会有大麻烦的!”
温可挥挥手,“你去,把二弟他叫过来,我也有些话想对他说。”
其实侯府现在她最不放心的两个人,一个是季云初,一个就是梅砚君了!
一个是牵扯到了梅家的两个女儿,一个是前些日子刚受了宫刑,身有残缺。
季云初连忙点头,这才起身往外走。
很快,梅砚君被叫了进来。
不只是他,每个人都各自被叫进了屋子里,交代了几句话。
最后便是梅鹤鸣了,小小姐也被奶娘抱了进去,一家人三口在房间里待了很久。
梅家的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
梅宫雪也一直在门外走来走去,心里越发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传来一声哀嚎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哭泣。
众人都是一惊,赶紧推门走了进去。
就见温可整个人被梅鹤鸣抱在怀里,双眼紧闭着,嘴角还带着笑意,可手已经无力的垂了下去。
“嫂子!”
任凭大家怎么呼喊,温可那双漂亮的眼睛都已经没了苏醒的迹象。
“大夫呢?快去叫大夫来啊!”
梅宫雪连忙跪在床边,抓住了温可那只冰凉冰凉的手,“嫂子,你别睡啊,你快醒醒!”
可无论众人怎么呼唤,温可都没有半点反应了。
大夫就在隔壁,拎着药箱匆匆走进来。
他上前仔细摸了摸温可的脉搏,片刻后就收回了手,打开的药箱也重新合上,摇头道:“诸位请节哀,大夫人她已经去了。”
“怎么会?”梅宫雪不敢相信,“我嫂子刚刚还精神头十足,和我们说了好多话呢!”
大夫的神色平静,他似乎已见过了太多的生死,“大夫人她本就早产体弱,再加上血崩,能撑到现在也一直是用人参吊着的,至于刚才…应该是回光返照!”
温可已是死了。
见状,众人那压抑了许久的哀伤,此时终于爆发出来。
梅鹤鸣抱着自己妻子渐渐冰冷的身体,放肆大哭出来。
梅砚君和梅长恭也守在一旁,像个孩子一样哭得无比悲戚,都有些站不稳了。
倒是梅宫雪,干涸的双眼都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看着如同睡着了的一般的温可,就这么静静看着她,耳边的哭声都仿佛隔了一层纱。
嫂子她还是走了!
有丫鬟出去通知,说大夫人已经身亡了。
院外的下人们聚集过来,纷纷跪了一地,为主母哀悼。
很多人的脸上还十分震惊,毕竟温可离开的实在太突然了。
她明明还那么年轻,刚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这以后可怎么办?
而且温可管家时,待下人宽厚,众人也是真心为她默哀。
好人不长命啊!
一时间,整个侯府都充满了悲泣的哭声。
而管家自然是不能闲着,出了这么大的事,很多事情要处理。
举办丧礼等事宜都要及时安排,搭建灵堂、派发讣告、选定吊唁的日子,很多事情都要忙。
梅鹤鸣出来的时候,怀中抱着自己的小女儿,那么软软糯糯的一个小人儿,她似乎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奶娘怕他心绪激荡之下,将孩子摔坏了,想要接过。
却被梅鹤鸣拒绝了。
身后的下人们进屋,重新为温可净身更衣。
梅鹤鸣则带着女儿,缓缓走去了后院。
这里很安静,和前院的哭喊声、忙碌声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他最爱的女人就这么离开了,从此以后,那些曾勾勒出的美好愿景都成了泡影。
这条路上再也不会有人等他回去了。
他走到假山处时站定,然后直接坐下来,呆呆地看着怀中的小女儿。
孩子现在还小,也不知以后大了会不会长得像她娘。
孩子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眉毛轻颤,片刻后睁开了双眼。
在看到面前梅鹤鸣后,仍是下意识咧开了小嘴,露出浅浅的酒窝。
梅鹤鸣终于支撑不住了,深藏心底的悲伤瞬间汹涌而出,抱着女儿趴在假山上痛哭流涕。
他的嗓子早就哑了,声音嘶哑。
泪水落在孩子那粉嫩的小脸上,她还咿咿呀呀的挥动着肉呼呼的小手。
梅鹤鸣轻轻为她擦去,也想好了为女儿取的名字,“就叫念可吧!”
梅念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