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火这种事情,自然也是一回生二回熟。
林墨轻车熟路的将银库点燃,还有闲心控制着火势升腾,盘旋,渐渐在半空中形成了一条火龙的模样。
她在这边玩得开心,却将匆匆赶来灭火的众人给吓了个半死。
“白龙娘娘开恩啊!”
那群仆役被吓破了胆,纷纷扔下水盆木桶,跪地叩首,口中高喊,“冤有头债有主,小人们只是找个营生,混口饭吃,求娘娘慧眼明断!”
林墨闻言,不禁挑眉,这“白龙娘娘”的名号倒是新鲜。
不知又是什么缘故?
懵懂着跟着人群一起下跪的一人左右看看,悄悄捅了捅身旁念念有词的同伴的腰眼,“兄弟,这白龙娘娘是怎么回事?”
那人偏头横了他一眼,接着身子一歪,低声道,
“前些日子,这里无端失火,听说重新修缮时,在地下掘出一条水桶粗的白蛇,被坊主人命人斩成了两段,丢了出去......”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冲天火光,“这不,报应来了。”
那人话音未落,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众人再不敢多言,只顾砰砰磕头,嘴里不停说着乱七八糟的吉祥话。
一时之间,竟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灭火。
在众目睽睽之下,城南赌坊再一次被烈焰吞噬,化为废墟。
就在梁柱将倾之际,那肆虐的火龙竟倏地收势,如同被无形大手掐灭般,徒留几缕青烟袅袅。
更诡异的是,周围的其他建筑仍旧完好无损,连个火星子都没有溅到。
灰头土脸的赌客们呆立一旁,浑身发抖,心有余悸。
围观百姓见状,更是对“白龙娘娘显灵”之说深信不疑——瞧瞧,连无辜之人都毫发无损,这不是神明慈悲是什么?
始作俑者林墨深藏身与名,跟着赌坊报信的小厮,混在人群中悄然离去。
走在半路上,神识地图的边缘处忽然亮起一点微光。
林墨怔忡片刻,忽而恍然——这不正是她当初给那姜大人种下的追踪印记么?
望着不远处朱门高墙的宅院,她下意识摸了摸后背的某处,露出一口小白牙,轻轻地笑了。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姜大人......”林墨轻声呢喃,“我可真是想死你了呢!”
而此时,前院花厅内,姜丹木正襟危坐于下首,半个屁股堪堪挨着椅面,背脊绷得笔直。
那双惯常持缰握剑的手,此刻正死死按在膝头,细看之下,还有些微微颤抖。
此时,姜丹木唇色苍白,嘴角却硬扯着僵硬的弧度,往日铠甲加身时的肃杀之气早已荡然无存。
厅堂上首,一位素袍老者端坐如松,虽然身形清癯,身着一袭半旧蓝袍,却衬得通身的气度愈发摄人。
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只需淡淡一扫,便叫人脊背发凉。
只见他端起茶盏轻呷一口,神色悠然,“李老板考虑得如何了?”
姜丹木如坐针毡,正搜肠刮肚地想着说辞,准备周旋之时,忽见老管家步履匆匆地进来。
那老仆俯身在主人耳边低语几句,老者眉梢微动,再看向姜丹木时,眼中竟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
姜丹木见状,心头猛地一沉,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涌来。
“今日就到这里吧。”老者突然放下茶盏,声音平淡得令人心惊,“管家,送客。”
姜丹木慌忙起身,连声道,“张大人慢走。”
当他抬起头来时,只看到那袭素色衣袍在穿堂风中轻轻翻飞的背影。
管家躬身立在姜丹木身侧,做了个请的手势,“李老板,请吧。”
姜丹木面色陡变,横了管家一眼,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管家盯着那身影彻底消失在府门外,才转回书房复命。
“老爷,可要趁机......”
管家的话还未说完,张云景已从小泥炉上取下一枚烤得微焦的柑橘。
“原本是留不得的。”他慢条斯理地剥开橘皮,“不过如今......倒不如先将他逼入绝境,再施以援手,指点他一条生路。”
橘瓣泛着琥珀色的光泽,“这人啊,总要尝过走投无路的滋味,才会乖顺,懂得听话。”
管家一点点撕去细密的白色橘络,低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留着终究是个祸患。”
“就凭他?”张云景捻起一瓣橘子,在指尖转了转,“一个通敌的细作罪名,就够他受的。”
橘瓣入口,他眯起眼睛,“去给赵丰年递个话。对了,这次要让新来的陈县令来办这桩案子——正好成全他刚正不阿的美名。”
管家一愣,“老爷,您这是......?”
“蠢材!”张云景捻起新一瓣橘子,“陈县令背后站着谁,你心里没数?”
管家瞬间恍然大悟:“老爷是说......那位是......”
“还有,再找几个不相干的人接手赌坊。”张云景再捻起一瓣橘子,“记住,咱们只只是‘力有不逮’‘人走茶凉’的帮忙人。”
“老爷高明!小的明白了。”管家满脸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那何旭......”
“他啊,倒是会钻营。”张云景用锦帕细细擦净手指,“既然投诚了,且留下看看。”
他随手将帕子扔进小泥炉,看那火苗倏地窜起,“说不得......”
而此时,张府外的长街上,姜丹木正巧撞见了匆匆来报信的随从。
半个时辰后,他站在赌坊废墟前,望着再度空空如也的银库,面如死灰。
姜丹木的脑海中陡然浮现出张云景那怜悯的一眼。
如今,除了那个把柄,他已然一无所有。
可把柄这东西,悬着是利器,落下便成废纸。
姜丹木站在废墟中,一时心乱如麻。
只觉得自己站在四通八达的路口,脚却不知道该往哪边迈出。
“闲——人——避——让——”
此时,一阵喧哗打断了他纷飞的思绪。
姜丹木转头一看,只见三四十个衙役簇拥着几个官吏向他走来,竟然没有一张熟面孔。
他心头猛地一沉,似乎,有什么事情在不知不觉间脱离了他的掌控。
“苦主何在?”为首的衙役衙役向前一步,一手叉腰,一手握刀,耷拉着眼皮,大声呼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