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哥听完蒋凡的解释,沉默了片刻。看着蒋凡眼中那份迷茫和动摇,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沧桑:“你的感觉……我懂。看到自己以为‘干净’的人陷进去,那种滋味比看到坏人作恶更让人心寒。”
他掏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微凉的夜空中缓缓散开,目光投向远处沉沉的夜色,“我干这行十来年,见过不少像栗勇这样的。一开始,可能只是被稍微拉了一下袖口,没当回事。慢慢的,从一些小小的‘通融’,一次‘举手之劳’的遮掩,到后面身不由己,越陷越深……环境就像个大染缸,意志稍有松懈,一旦突破底线,就再也回不了头。”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这不是你分不清敌友的问题,是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把自己走丢了。他们自己可能都忘了当初为什么穿上那身衣服。”
他把烟头丢在地上,拍了拍蒋凡的肩膀,语气变得异常严肃:“正因为这样,我们现在更不能乱。如果连我们自己都乱了方寸,看不清方向,那才正中了那些人的下怀。栗勇的事,是个警醒,但绝不是我们停下脚步、怀疑一切的理由。现在,真正需要警惕的是祁雄背后那个‘冯老’,他可称得上是‘大老虎’,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哥,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只是心里有些感慨罢了。”蒋凡深吸了一口寒凉的空气,希望将这冰冷吸入肺腑,仿佛唯有如此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
梁哥接茬道:“老胡也是一个关键人物,持枪行凶,这属于我管辖的范畴。他现在在哪里?”
“在白沙村一个荒芜的果园里,原本我还想着亲自去审问一下,结果……”蒋凡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梁哥重重拍了一下蒋凡的肩膀:“别在这里感慨了,打起精神,以后的路还长。”
他将蒋凡和所有兄弟安排在水濂山下一家独门独户的四合院农舍里。看似普通的农舍,里面不但什么生活用品应有尽有,装修还是现代风格,而且还有一部座机电话。
清晨新鲜的空气、鸟语相伴的幽静环境,熬了一夜的兄弟们,心情也松弛下来。
梁哥离开以后,张春耕打开电视,四仰八叉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彪娃调侃道:“闷葫芦,你现在可是新婚燕尔,刚洞房花烛一天,忽然玩失踪,回家肯定会被柳竹娟收拾,现在赶紧拿点诚意贿赂我,到时候我就帮你解释一下,以免跪搓衣板哦。”
彪娃微微一顿,笑回道:“你一会要媒婆钱,一会要贿赂,你是钻到钱眼里了吧。我看你这名副其实的耙耳朵,还是先考虑一下自己怎么给小叶子交代,否则真会睡”地板哦。”
黄永强坐到了张春耕身边,插嘴道:“耕哥,刚才凡哥联系文龙哥时,已让文龙捎了口信,让我们的婆娘别担心。”
张春耕瞥了黄永强一眼,“我怎么没有听到?看来这单生意又黄了。”
黄永强接茬道:“当时你和彪哥去开车了,凡哥还交代文龙哥,一定要保护好她们的安全。”
三个兄弟毫无困意,互相打趣逗乐。
蒋凡独自坐在院坝里的一张石桌前,双手交叉抵着下巴,目光望着屋外的山峦,脑海里却是一团乱麻。
录像里那个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名字的女人、祁雄背后深不可测的“冯老”、汪小青那冰冷的眼神,不断在脑海里闪现。还有一个问题像刺一样扎着他,那就是卓玛。
他从郑明翰和梁哥口中得知,汪文羽带去广州的那几盘关键录像带里,除了‘冯老’,还有两个明面上颇有分量的人物。这些男人的身份已经确定,然而陪侍他们的女人的身份,却笼罩在迷雾中。
蒋凡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些陪侍的女人里,很可能有卓玛陈述中提及的、王培勇的那个情人,或丽晶酒店的那两个经理,这些女人都陪侍过祁雄,极有可能成为祁雄攀附上层关系的工具。
如果把这个信息告诉梁哥,卓玛肯定会被带走协助调查。想起李梅被郑明翰带走时,那强作镇定却掩不住惶恐的眼神,蒋凡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卓玛已经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难道还要把她推入这充满未知凶险的调查漩涡中心?
蒋凡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石桌面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却压不下心底那份强烈的不忍。他不敢想象卓玛面对那种压力会是什么样子。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种沉重的窒息感,仿佛自己亲手将她推下悬崖。
他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令人窒息的想象。这两难的选择如同两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告诉梁哥,意味着立刻将卓玛卷入风暴中心,她的自由、安全甚至未来都可能毁于一旦。
蒋凡脑海里浮现起卓玛检查那些照片和录像带时,惶恐的神情,这个场景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良知上。
自己承诺过要保护她,刚将她从祁雄的魔爪下带出来,又亲手将她送进另一个更不可控的深渊,这份“保护”岂不是成了最残忍的背叛?
可隐瞒呢?如果卓玛真的知情,她的信息可能就是扳倒“冯老”的关键钥匙。为了卓玛,置整个调查于险境,让那些可能存在的受害者继续沉沦,这沉重的责任感与对正义的追求,同样像烈火般灼烧着他的内心。
蒋凡又想起栗勇,那个他认为‘干净’的人,也许最初只是一次小小的妥协,最终滑向深渊。隐瞒卓玛可能知道的真相,是否也是一种变相的纵容?
两种声音在他脑中激烈交锋,互不相让,夹在冰冷的现实与炽热的情感之间,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独。
就在这时,“叮铃铃……叮铃铃……”屋内客厅那部座机电话,突然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尖锐、急促的铃声在寂静的山间农舍里显得格外刺耳,瞬间打破了小院的宁静,也打断了蒋凡混乱的思绪。
屋内的谈笑声戛然而止。张春耕、彪娃、黄永强三人几乎同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部发出刺耳鸣叫的黑色电话机,脸上轻松的表情瞬间被惊愕和警惕取代。
「各位书友,今天向大家请假休息一天,明天恢复更新。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