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州城和闻喜城之间不过数十里的路程,若是从闻喜城沿着官道疾行,用不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能够赶到绛州。
不过,厉延贞他们从闻喜城东面的隐蔽小路绕行,行进的速度就没有那么快了。所幸的是,从子午岭过来这一路上都未曾到过任何的麻烦。
绕行过闻喜城向西行了一段路程之后,薛潇告诉厉延贞,他们已经接近了绛州的地界,只要渡过涑水就能够看到绛州城了。涑水由北向南,若是沿着涑水而行的话,他们同样能够抵达绛州城,只不过涑水之上却有裴氏的船舶,对他们来说还是谨慎的避开为是。
厉延贞他们赶到涑水畔,发现此地没有任何渡河的工具,想要寻找渡河工具的话,恐怕还要先顺着涑水向西南下去。只是,如若那样的话,他们多耗几个时辰绕行闻喜城岂不是多此一举。
薛潇命薛家护卫前去寻找渡船,厉延贞他们则顺流而上,准备从涑水源头绕行过去。只是如此行走,就要多绕行数十里的路程。
轰隆隆……
薛家护卫离开没多时,厉延贞他们才刚顺流而上不远,忽然听闻到身后传来马匹奔腾的声音,从马蹄踏在地面的动静来判断,起码有数十骑。
难道被裴氏的人发现了?
厉延贞调转马头向后张望,只见远处的山坡背后掀起的滚滚烟尘,心中不由的警惕。
“阿郎,看样子当时从我们来的。”张恪从队伍后追上来,脸色看上去有些凝重。
“子溪,带甲伍护送阿翁他们尽量离开,其他人随我阻拦敌人!”
已经走到了这个关口,厉延贞绝不会再有任何的畏首。即便依然是双方实力悬殊,但是只要薛氏姐弟能够尽快赶到薛家,就能够带来援兵。以他和虎卫的战斗力,即便是不能够取胜,但是想要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命令俞子溪带人先走。
“厉大兄,此地与我族只有一水之隔,我们何不加快脚步赶过去。就算这身后,真的是裴氏族兵,谅他们也不敢擅自踏足薛氏领地!”
听到厉延贞他们要留下来阻敌,薛潇甚是担忧,便想要说服厉延贞他们同行。
“薛娘子,虽然与你薛氏不过一水之隔。可是对方确是骑兵,我们一行还有车马负重之物,根本无法快速行进。若是一同逃离的话,他们很快就能够追上来,只有我们留下阻挡,才能够让你们有机会能够进入到家族领地。”
“可是大兄,你们留下的话,岂不更加的危险。”
厉延贞脸上带着笑意,没有任何紧张的神色,以轻松的语气对薛潇言道:“薛娘子,我们这些人是否会有危险,就要看你们的速度了。”
“大兄何意?”
“延贞希望薛娘子能够尽快赶回去,若是能够及时带族人前来援助,在这绛州地带之内,我等又岂能会有危险?”
薛潇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看着身后狂奔而来的追兵,还是心中惴惴不安。
厉延贞所说没错,这点薛潇也非常清楚。现在厉延贞又执意要留下阻敌,她就不敢再纠缠下去,反而会耽搁了他们回去求援的时机。
俞子溪带着甲伍虎卫和薛家剩下的护卫,护送着两架马车疯狂疾行而去。
“张恪,命兄弟们结阵,两伍做骑兵游动策应!”
“得令!”
两伍虎卫没有下马,而是调转马头登上一侧的高地之上,等会儿若是战斗打响,他们就可以借助高地,借势向敌人俯冲。
剩下的虎卫,左右各两伍形成前出钳形之势,厉延贞亲自率领乙伍虎卫据后,于正面迎击敌人。
这样的阵型若是对步卒的冲杀,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可是对方皆是骑兵,厉延贞所在的后卫正中位置,就存在了很大的危险。
他们若是不能够顶住敌人的一波冲击,让两侧的虎卫侧击上来的话,那他们这一伍人都可能会丧生在敌人的马蹄之下。正是考虑到此处的危险,厉延贞才选择亲自上阵。
并不是说他有多高尚强悍,而是根据实际情况,有他居中亲自冒险,无论是身边率领的虎卫,还是左右侧击的虎卫,肯定都会拼尽全力冲杀。也只有如此,他们才有可能抵住敌人的冲锋。
厉延贞的计划在顶住第一次冲锋之后,山坡上的骑兵虎卫,就会在对方后撤的时候,顺势掩杀一阵令其阵脚自溃。
只要能够让敌人接下的畏首,他就有信心能够坚持到薛氏的援兵到来。
他们的阵型刚成,一群狂奔而来的骑兵就冲过了身后的山坡,向他们扑面而来。从他们冲过来的队形看,大概有近三四十骑之多。
这些骑兵皆是赤色皂衣打扮,皂衣外还套了件护胸皮甲,从外观上就能够看出来,就是士族门阀的私兵。
厉延贞看到这些人出现,心中就感叹这裴氏果然还是也插足了进来。看来卫凹戍寨肯定送来了消息,不知那黄树村寨子又如何了?
黄树村的大首领他们,此时肯定还未能返回寨子,若是卫凹戍寨上门责难的话,那寨子恐怕就危险了。
对方渐渐靠近过来,厉延贞也看清楚了,畏首的乃是一个身穿华服的年轻贵公子。看他的年龄也就不到二十岁的样子,还略显稚嫩的脸庞之上,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
看到这家伙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厉延贞忍不住心中吐槽。这混账玩意儿,恐怕是冲着能够活捉自己领功来的,否则为何如此的兴奋。
让厉延贞奇怪的是,这些人却在与他们相隔十数丈外的地方驻马停了下来,马上的贵公子先是挺直身子,向厉延贞他们这边打量扫视,随后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尔等何人?为何要阻拦本公子去路?”贵公子策马上前,一脸怒火,用手中马鞭指向厉延贞他们厉声质问。
贵公子的举动,让厉延贞很是愕然。这些人难道不是追自己的?
厉延贞看着愤怒的贵公子,心中倒是有些赧然了。若这些人,真的不是追赶自己的,那他这拦截人家,可就有些尴尬了。
就在厉延贞心中思考,该如何解释让对方息怒之时,他看到对面有一人策马走到贵公子身边,俯身对他低语着什么,两人的目光都同时看向这边。厉延贞从贵公子渐渐发光的双眸中,断定他们所言肯定跟自己有关。
只见那贵公子脸上渐渐露出会心的笑容,看向自己的目光也逐渐阴冷起来。他挥挥手策马向厉延贞他而来,身边的人紧随其后。
走到厉延贞等人近前,贵公子再次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厉延贞,随后语气颇为讥讽的言道:“你就那个什么清明公子厉延贞?”
果然还是奔着自己而来的,让厉延贞感到奇怪的是,他刚才开始的那番神情,似乎并非是冲着追赶自己来的。可是,手下的人对他说了些什么,让他才会有了如此的反应。
“阁下何人?为何追赶我等?”
贵公子对厉延贞的反问,完全不屑一顾,冷笑一声道:“没有想到你们运道不错,居然能够从邵原道安全的出来。只是,你们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今日这涑水畔就是你们终结之地!”
贵公子如此毫不避讳的直言,看来他是完全没有将厉延贞等人放在眼里。如此,厉延贞也就同样不必再虚与委蛇的遮掩下去。
他目光锐利的盯着贵公子,沉声道:“看来,闻喜裴氏是不想置身事外了?”
厉延贞的话,却让贵公子眼眸中闪过一抹懵懂,他似乎并不明白厉延贞所说何意。只见他再次打量了一下周围的虎卫,眉头紧蹙起来,冷声对李艳怎询问道:“薛七娘子呢?她不是和你们同行吗?”
厉延贞闻言脸色顿时更加阴沉下来,心头怒火有些压抑不住。没有想到,闻喜裴氏居然如此的大胆,他们已经到了绛州边界,居然还想要拿下薛潇。
“没有想到,你闻喜裴氏居然如此的猖狂,竟还想要在此地拿薛氏子弟。看来,厉某还是低估了你裴氏的狂妄!”
“大胆竖子!裴氏岂是你能够议论的?来人,给本公子拿下!”厉延贞对裴氏的讥讽,让贵公子勃然大怒挥手喝令属下拿人。
“虎卫,防御!”
厉延贞手中长槊一抖,滑步向前处在几个虎卫最前端,身后三名一伍虎卫,则转变阵型,一人于他右后侧提到策应,另外两名虎卫则在其左侧,一人据其身后,一人据其左手五步距离。
嗵嗵嗵……
贵公子的命令之下,对面便有五六个裴氏骑兵冲了出来,向厉延贞他们冲击过来。
或许在裴氏众人看来,厉延贞他们不过四人,恐怕没等这五六骑冲过去,就会吓傻了。只是,让裴氏众人惊愕的是,不过两三息的时间对面四人,就快速的变换了方位。他们这边的骑兵冲过去,若是直奔厉延贞而去,对方只要侧身让开,骑兵就会受到左右两侧之人的截杀。若是调转方向绕行,则会将后边的人暴露出来,马势太快后边的人想要及时调整的话,就有被厉延贞和其身后之人冲上去击杀的危险。
裴氏私兵之中,有能够看出其中玄妙的人,立刻提醒贵公子让他指挥冲出去的骑兵调转方向。可是,他还未向贵公子说明情况,忽然他本来不注意的左侧虎卫,在张恪的带领之下斜刺着迎向冲击骑兵。
“愣着干什么?给我杀!”
张恪率一伍突袭过去,将冲击的两骑马腿斩断,两个被甩出去的裴氏骑兵,刚落地就被虎卫上前手起刀落给解决了。看到这样的情形,贵公子也更加愤怒,面色狰狞的命身后骑兵出击。
只是这数十息的时间内,先行冲击出去的裴氏五六名骑兵,居然已经全部败落,只有一人侥幸冲了过去。
被张恪他们斩杀两人,剩下的几个刚冲过去,就被厉延贞侧身躲避过去的同时,手中长槊扑棱棱抖动着,向马上裴氏骑兵横扫过去,那人举刀抵抗却被厉延贞直接拍下马来。在马匹狂奔之中跌下,他连站立的机会都没有,被自己的坐骑后腿砸在腹腔之上,一口鲜血喷射出来,倒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跟在此人身后的骑兵,在对方被拍下马的时候大惊失色,猛拽手中缰绳想要停下,但是在马匹的惯性冲击下,从刚才倒地的人身上踩踏过去。马势虽然渐稳下来,却被迎面以及右侧而来的两把横刀,直接直接斩于马下。
其他几个裴氏骑兵,则是在惊慌失措之中,被左侧的虎卫斩杀。只有一个裴氏骑兵,硬拼着被虎卫砍了一刀,附在马背之上从厉延贞他们中间冲了过去。
贵公子疯狂的嘶吼下,裴氏骑兵全部出动向厉延贞他们碾压过去。张恪等人等虎卫,则立刻以钳形阵侧击过去。
可是面对骑兵,他们之间的实力太过悬殊,此前设想在真正交手上,就很难奏效了。未等张恪等人侧击上来,裴氏骑兵就已经冲到厉延贞几人面面前。所幸厉延贞事先想到了这点,在击杀了前边的骑兵后,四人便分散相互策应,没有被裴氏骑兵一冲而溃。
“撤向高处!”
厉延贞闪身躲过一骑冲击,手中长槊再次横扫,却被早就看穿的对方格挡了回去。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他只能下令虎卫后撤。
张恪等人也同样被冲散,他们才冲上去策应,对方后边有人数骑调头分别冲向他们。关键时刻,若非高地之上的虎卫骑兵见势不对,早一步冲杀下来,张恪等人恐怕就要交待了。
一伍三名虎卫骑兵,利用协同阵型能够暂时稳住。可是,见到厉延贞有危险,他们便拼命想要冲杀过去,怎奈却被裴氏骑兵阻挡。
轰隆隆……
厉延贞心中绝望,以为这次真的要完了。就在这时,从北边传来震颤的马蹄之声。
“厉郎君休要慌张,廿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