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胜率领武侯迅速控制了现场。训练有素的他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拼接尸体、封锁现场、搜索可能残留的线索。
尉迟敬德负责整个长安的防务，他亲自带着大批府卫赶到，将整个公主府围得水泄不通。
“陛下，老臣护驾来迟！罪该万死！”尉迟敬德身着甲胄，大步流星走过来。看到李世民无恙，不由得松了口气后，单膝跪地请罪。
“敬德平身。”李世民摆摆手，“加强戒备，严查各坊！一只苍蝇也别给朕放出去！”
“遵旨！”尉迟敬德领命，立刻转身去布置。
这时，御医也气喘吁吁地赶到。在皇后严厉眼神注视下，李世民只得脱下破损的外袍和皮甲，露出精壮的上身。
左胸处一片青紫的淤痕清晰可见，正是被苍猊巨力冲撞所致。
御医仔细检查一番，“陛下洪福齐天，万幸只是皮肉挫伤，筋骨无损。但这一撞力道甚猛，需静养数日，辅以活血化瘀之药。”
御医恭敬回禀，“请陛下移驾内殿，容臣仔细为陛下处理外伤，再开方用药。”
李世民点头应允下来，他也觉此地血腥气太重。
魏叔玉适时开口：“父皇、母后受惊，请移步前厅暖阁稍事休息，容儿臣处理此处首尾。”
“玉儿，此地交给你了，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长孙皇后令宫女扶着李世民，她却牵起魏小婉的小手。
“儿臣明白。”
李世民临走前回首看了眼魏叔玉，那眼神复杂难明，包含着审视、警告，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窘迫。
见魏叔玉没有跟着回屋，魏小婉有些不大乐意，“锅锅，快点来哦，婉婉害怕！”
“婉婉乖，跟娘娘先进去，锅锅马上就来。”魏叔玉温声安抚。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后院的气氛陡然一变。
血腥味混合着冬夜的寒气，刺鼻而肃杀。武侯们正将一具具残破的尸体抬走，用清水冲刷地面。但那股浓烈的死亡气息，一时半刻却难以消散。
李君羡来到魏叔玉面前，额头却渗出冷汗：“驸马爷，末将失职！未能护得陛下周全，更让婉婉小姐受此惊吓，请驸马爷责罚！”
作为百骑司的统领，今晚绝对是他的耻辱。
不仅皇帝的行踪被泄露，自身更是被死士缠住。若非驸马爷及时赶到，并驯服那两头凶悍绝伦的獒犬，后果不堪设想。
魏叔玉负手而立，一身锦衣在灯笼幽光下显得格外清冷。他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李君羡身上几处还在渗血的伤口，以及他身后同样带伤的几名百骑司精锐。
“李统领...”
魏叔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静得令人心头发寒，“截杀你的，是些什么人？身手路数如何？”
李君羡心中一凛，连忙回道：
“回驸马爷，皆是死士！人数约十五六人，个个黑衣蒙面，悍不畏死。他们配合默契，招式狠辣刁钻，以命搏命！
所用兵器多是短刃、手弩，还有几人善用淬毒暗器。路…路数颇为驳杂，有江湖草莽的野路子，也有军中搏杀术的影子。
末将拼死杀死七人，余者见无法速胜，又闻驸马爷率武侯将至，便迅速分散遁走了！末将无能，未能擒获活口！”
“死士…驳杂路数…军中搏杀术…”
魏叔玉低声呢喃着，走到一具相对完整的黑衣尸体旁。
蹲下身，用刀尖挑开破碎的衣襟和面巾。露出一张极其普通、甚至有些木讷的中年男人面孔，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身上没有任何能表明身份的信物或标记，衣物也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粗麻布。
他又仔细检查死者的手掌、虎口、指甲缝。
“白胜。”魏叔玉唤道。
“卑职在！”白胜立刻上前。
“所有尸体剥光衣物，一寸寸皮肤仔细检查。特别是发髻、耳后、口腔、腋下、脚趾缝，看看有无隐藏的刺青、烙印或任何异物！
还有，他们所用的兵器、暗器，全部收集起来。淬毒的更要小心处理，交给百骑司擅长此道的人验看成分来源。
最后对他们开肠破肚，看看能不能从食物残留上得到些许线索。”魏叔玉语速不快，但指令清晰无比。
“是！卑职明白！”白胜立刻带人执行。
“李统领...”
魏叔玉站起身，目光再次落到李君羡身上，“今夜之事，非你一人之过。陛下行踪被泄露，这才是关键。
百骑司内部，恐怕需要李统领好好梳理一番了。此事隐秘进行，切莫打草惊蛇。
眼下你立刻做两件事：
第一，带人沿着刺客可能潜入和撤退的路线，仔细搜索，特别是坊墙、暗渠、废弃宅院，看看有无遗漏的痕迹、丢弃的衣物、或者…接应点。
第二，调动长安所有的百骑司暗桩，密切监控各坊市，尤其是魏王府、东宫、齐王府、以及各大世家在城中的别院、商号、车马行！
任何异常人员流动、物资出入都要详查，特别是今夜之后突然出现的陌生面孔，即刻报我！”
李君羡眼中精光一闪：“末将遵命！定不负驸马所托！”
虽说是不良人与百骑司联合调查，但很清楚调查之事得以不良人为主。
同时他也对魏叔玉瞬间抓住要害，周密的布置而感到一丝寒意。
别看驸马爷平日里嬉笑怒骂，一旦认真起来，其心思之缜密、手段之老辣令人心悸。
“去吧。”魏叔玉摆摆手。
李君羡领命，带着手下几名百骑司精锐，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消失不见。
魏叔玉独自站在庭院中央，闭眼感受着寒风的凛冽。等他的双眼再次睁开，里面满是深邃莫测。
“能精准掌握陛下的行踪，甚至能预判他可能来公主府，同时调动如此精悍的死士…背后之人能量不小啊。”
他低声自语，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谁有这个胆子，谁又有这个脑子，能在百骑司埋下如此深的钉子？”
魏叔玉脑中浮现出魏王府巍峨的轮廓，旋即又闪过太子李承乾阴郁的面容，以及长孙无忌那写满不甘的脸庞。
世家？
关陇？
山东？
还是那个隐藏在暗处，却时不时与他作对的老阴比？
“驸马爷！”白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只见他手里捧着一小块干净的布帛，上面放着几粒极其微小的黑色颗粒，旁边还有一小撮泥土。
“有发现！大部分死者指甲缝里都有这种黑色粉末，气味刺鼻。另外在两具尸体的肚子里，发现老虎肉。”
白胜小心翼翼地展开另一块布，里面赫然是未消化完的老虎肉。
魏叔玉接过布帛，先仔细看了看那黑色粉末。
白胜在一旁解释，“这泥土很普通，就是长安城常见的黄土。但里面混杂了一些草药沫与硫磺末。”
“硫磺、草药味的粉末，还有老虎肉…”魏叔玉将零碎线索在脑中飞速拼凑。
究竟是哪个狗东西，要在公主府刺杀便宜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