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正厅内，不知是哪个丫鬟没忍住惊骇，发出了一声短促得不能再短促的惊叫。
虞初松掌，没在意满屋惶惶的下人。
他们自是不敢反抗，也不敢多言。
毕竟人命草芥，她脚下，就是一个最完美、最直观的例子。
如今功德已到 93%，还有最后一点收尾。
虞初当然不会在郡主府多待。
离开郡主府之前她找到羊毛，连人带剑薅走了。
骄阳想不到，她口中的傻子才是彻底抽去她救命稻草的家伙。
骄阳郡主一死，吴王必不会放过两人。
虞初心知肚明。
她还差最后一点功德，杀掉吴王不一定成事。
越是紧要关头，虞初越是谨慎。
吴王不可留。
但她不能亲自动手。
杀骄阳，那是因为原主死于她手。
毒牧坤，她无功无过。
但吴王，最好的人选并非是她。
不论是话本还是骄阳看来，大楚牧氏永远欲壑难填。
可事实如此吗？
虞初不见得。
世人皆有贪欲。
只不过惯若伪装。
一如骄阳。
一如吴王。
可这并没有错。世俗之见，眼界所致。
这并不是他们的错。
他们错就错在，刚愎自用，技不如人。
两相对比发现自己比他们强的虞初，“果然我才是主角！”
系统很是自然没去在意魔头的沾沾自喜，目光落到了功德身上，“剩下的功德宿主打算如何收集呢？”
显然实力很强但还是避免不了收集功德虞初很不满，“除了问我，你难道没有别的想法了吗？”
系统：？
它用不大的脑子努力思考，“唔，毒害皇子、袭杀郡主，宿主的罪过已经不是简单的斩首示众就能囊括的吧？说不定会夷三族，屠九族也有可能。但宿主并非孤身一人，所以接下来的目标可以放在族亲之上。比如羊毛，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算是宿主的夫族。”
虞初点头，可算面露满意之色，“说的不错，我确实可以从此处下手。看来你有资格当主角的系统！”
系统：……
那我可谢谢你啊。
她自是不知道系统沉默背后的真相，扭头看向羊毛。
“府内现在不安全，我带你去另一处。”
傻子受她摆布，忍不住吭声，“那娘子呢？”
虞初的速度够快，她带羊毛来到了当初的房屋租赁处。早前得了她吩咐的房牙与管事已然等在此处接应，她将傻羊毛交给两人。
“一切可妥当了。”
管事，“少夫人放心，我们定会保护少爷。”
房牙搁一旁插不上话只得点头。
她不要求两人保护羊毛，只是道，“注意安全，照计划行动。”
两人：“是。”
“娘子……”
谢衍不知是不是感受到氛围的凝重，捉着她袖角不放。
虞初看向他的眼神转而温和起来，满是对待功德的温和。
“听话，你先跟他们走。稍后我来找你，好不好？”
他下意识想点头，但又忍住了。
“你、娘子会回来吗？”
傻子一步三回头，面色是纯粹的犹豫和不舍。
魔头没有犹豫，毕竟哄傻子她有经验。
“嗯，会的。”
谢衍不信。
莫名的。
心底的不安仿佛发酵的酒水，层层浸透，剔透而又醇厚。
“娘子”，他反手挣脱两人的桎梏，向着虞初跑来。
“我、我跟娘子一起。”
虞初没搭理人。
“回去。”
“可是……”
“没有可是，听话。”
她眉目冷了一瞬，又倏而柔和下来。
“不是说要听我的话吗？乖，回去。”
谢衍张了张口，却没了反驳的由头。
他要听话。听娘子的话。
可是……
可是不想娘子走。
直到被管事以及房牙两人拉走，他仍旧忍不住回头望那道渐乎消散在人群中的身影。
傻子很不安【4587，我听话，娘子是不是就会回来……】
4587 表示“你和魔头的破事你们自己解决”【我怎么知道！】
谢衍抿唇【我觉得，好熟悉……】
说不上的熟悉感，莫名又意外。
他看了看身旁的两人，到底老实下来。
-
另一厢，宫门。
这一次，虞初终于没有勇闯宫门，而是受侍卫领了进去。待到紫宸殿前，又换了个人。大楚帝身边的大太监黄三瞥了人一眼，面皮挂上了笑，将人迎了进去。
她并非不请自来。
骄阳身死的消息瞒不过皇宫禁院。当然，更因为，郡主府早有下人朝宫内递了消息。
作为杀害当朝郡主的真凶以及疑似祸害龙嗣的嫌犯，她得到的待遇自然不会很好。
至于为什么来逮捕她的并非京兆尹或是大理寺，这其后的弯弯绕绕倒也不难猜。
赶前一小步带路的黄三中途禁不住转动眼珠瞧了一眼，见人神情淡定、气息不变。心下滑出半句感叹，在得知面见圣颜的前因后果后，还能面不改色，可见其人心性之非凡。
紫宸殿，殿外。
殿门大开之际，黄三到底多言一句：
“咱家止步于此，自去吧。”
虞初没应声，裙摆轻动，身影已是被殿门重重黑影遮蔽。
身后的黄三果然言出必随，倒真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他敛起袖摆站在门外，拾起脖子望了望天。
上京的天，悠远而清明。
紫宸殿建在上京最高之处，从此处望去，可见上京最繁荣的长街与权贵的府邸。
也不知，是否能看透盘踞一方的郡主府。
郡主府清不清，只有动手搜了才知道。
虞初明白这个道理，大楚帝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两个时辰，天子亲卫便将郡主府围了个结结实实。又半个时辰，从内搜出几沓信件以及半件足以致吴王翻身不得的五爪龙袍。
大楚帝震怒，连下旨意要押吴王这叛臣贼子。可旨意还没来得及下，就被虞初阻了半晌。
后者自告奋勇欲生擒吴王。
大楚帝审视她，只冷笑一声，随后松了口。
不过虞初让他失望了，当真生擒了听闻风声早已在河东举起反旗的吴王李志。
此时距离她前往河东，一来一返不过半个月。大楚帝坐于上首，这段时日，手下人自然将虞氏祖宗十八代扒了个干净。不过当初那谢氏子逃得早了些，亲卫并没能将人擒住。
但也不碍事。
大楚帝阴沉的面上突然绽开一抹笑，只那双仿佛嵌在眼眶里的眼珠黑漆一点，两相一比，诡异得令人难以直视。
“虞氏助朕拿了李氏反贼，可谓劳苦功高，只是你可知道，谋害龙嗣可是砍头的大罪？”
虞初看了一圈手执武器的御前侍卫，恍然大悟般，“陛下这是要卸磨杀驴？”
大楚帝阴沉沉笑开，“朕可允你选一个死法。”
虞初有些可惜，“本来只是想求狗皇帝给个免九族的恩典，现在看来，还是得我自己动手来的实在。”
系统禁不住赞同，“果然求人不如求己，可是宿主的动手又是什么？怎么动手啊？”
如今同楚帝撕破了脸皮，只有足够令人心动的利益才能打动对方吧？
系统忍不住设想，“难道宿主是想要利用那两座私矿吗？这倒确实算一个办法，但是以楚帝的心性，恐怕不会作罢吧。”
她当没听见系统的碎碎念，干脆利落有了动作。
御前侍卫只觉眼前黑影一荡，再眨眼，竟是看不到站在重重包围圈之间的人。
心下大骇，不知想到了什么般，不可思议转身。
高台之上，一袭明黄龙袍的大楚帝身旁寸许间，立了道令众人神魂皆飞的身影。
“放肆！”
大楚帝哆嗦着身子，再也维持不住眼里的阴狠与轻蔑，“你、你想做什么？虞氏、你敢动手，朕必叫你挫骨扬灰！”
虞初掌心一阵收紧，见高高在上的皇权者狼狈挣扎，低眉。
“陛下，此刻威胁我乃下策，您不如想想，我想要什么，而您，能不能活下来呢？”
大楚帝狠狠一抖：……
他眼角抽搐似得颤个不停，声气却陡然柔了下来，“虞、虞氏，你……要什么？”
她侧头瞥了眼蠢蠢欲动的御前侍卫，掌下蓦然抖出一道粗噶的抽气声。
被窒息感吓得眼不敢抽抽直上翻的大楚帝面色青紫，咬牙，“住、住手。”
她这才满意，示意身前明黄的诏布：
“我念您写可好？”
虞初没给狗皇帝犹豫的时间，唇角弧度不变念出一串字词。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
大楚帝手中千金难得一釜的笔墨一抖，眼白直翻。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今，虞氏于此书，休夫谢氏，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笔墨未干，他还来不及多余动作。虞初虎口一折，轻响碎骨，她反手一挑，指间夹了只狼毫，握笔狠狠一捅！
“陛下！！”
这番动作实在过于迅速，御座之下响起震天怒号之际，她已然看到大蓬迸溅的腥血。
“嗬……嗬……”
没给还在苟延残喘的狗皇帝一眼，虞初松手一丢，转而捞起一旁油光水亮的玉玺，就着满御桌鲜亮的红血一点。
旋而重重落到诏书之上！
捂着喉嘶喘的大楚帝，“杀……嗬杀”
“啊啊啊我杀了你！”
她仿佛丝毫没在意身后的嚎哭，指尖点血，神情专注。
猛然从震撼中回神的系统，“宿主……”
“噗嗤——”
她没躲。利器穿透后心。
系统看着诏书上触目惊心的“休夫书”三字沉默。
她移开颤栗的指尖，到底没忍住，一口血喷出。染点了一个夫字，血渍深深。
“可惜了……”
虞初反手拔出后心的长剑，将头一歪，毫不迟疑照着老皇帝的心口插去！
【功德收集滋滋——】
她同狗皇帝近乎在同一时间断绝气息，本还故障的提示音陡然顺畅起来——
【功德收集 20，当前收集进度 100%\/100%，任务完成，正在脱离世界，3、2、1】
躯体再无支撑，重重砸在御桌之上。
布满血迹的诏书随着沉重的抖动滚落，徒然张开鲜血淋漓的内脏。
落款处，是几数潦草的线条。
两个圆圈，一个点，一个口。
鲜红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