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光罩应声而碎，那道魔息余威不减，狠狠击中她的胸口。
“噗！”
她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喉头一甜，鲜血喷涌而出。
但她顾不得伤势，颤抖着手伸向颈间。
指尖触及的，只有一片冰凉的碎渣。
玉佩……碎了……
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更像是心口被生生剜去一块的空洞。
应验了。
先前梦到的那一幕，应验了。
视线开始模糊，周围的厮杀声变得遥远。
她看到七师兄被魔爪洞穿了胸膛，看到五师姐被触手彻底吞噬，看到二师姐化作冰雕碎裂，看到四师兄被那血洞吸了进去，大师兄单膝跪地，没了生息，六师兄被魔族高高举起，血淌了一地……
一切，都和最开始的噩梦一模一样。
不……不对！
最开始时，不是这样的……
就在意识即将沉沦的边缘，一丝极其微弱的异样感拉住了她。
这里不是现实。
也不是未来。
或者说，不完全是！
这是一个基于她的恐惧、她的记忆、她的噩梦，由虚妄之地力量精心构建的、用以摧毁她意志的——心魔幻境！
院长说过，虚妄之地，皆是残念与考验。
第八重关卡，考验的不是她改变未来的能力，而是她面对内心最深恐惧的勇气。
是了。
她一直在被动地接受噩梦，被动地恐惧，被动地想要逃避。
她从未想过，当噩梦真的降临时，她该如何“面对”。
一股清明之意瞬间贯穿全身，驱散了弥漫的绝望。
迟夭猛地从地上坐起，咳出一口带着碎冰碴的黑血。
她不再去看那些师兄师姐们惨烈死亡画面，而是闭上了双眼。
醒世之力再次流转，这一次，不再是徒劳地窥探混乱的未来，而是向内、向外，解析构成这个世界的能量脉络。
她，看到了。
天空中的血洞，是恐惧的核心。
周围厮杀的师兄师姐、魔物、初岐，都是由无数细密的能量丝线牵引、构筑而成，丝线的源头，最终都汇聚向那旋转的血洞。
她脑海中师兄师姐们每死一次，她的痛苦和恐惧就会增强一分，而痛苦和恐惧越强，师兄师姐们死得就会越快，如此，就会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原来如此。
这幻境，因她的恐惧而生，也必将因她的意志而灭！
迟夭重新睁开双眼，血瞳之中，再无迷茫与恐惧。
她站起身，无视了周围仍在上演的惨烈厮杀，一步一步，朝着那旋转的血洞走去。
“停下！你会死的！” 玄祁在她身后嘶吼。
晏紫汐声音带着哭腔：
“小师妹！快回来！”
迟夭充耳不闻。
她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异常稳健。
周身的混沌灵力不再外放防御，而是凝聚于内，与她的意志融为一体。
随着她的接近，血洞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
从中散发出的吸力与恶意也呈倍数增长，像是要将她的灵魂都一并撕扯进去。
“你逃不掉的。”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迟夭脑海中响起，“这就是你们的结局，你和你师兄师姐们的宿命！”
迟夭脚步不停，抬起头，直视着那吞噬一切的血洞。
“或许吧。”她开口，声音平静，“但，就算结局注定，我也绝不会在这里，在恐惧中等待。”
“我会用尽一切力量，去争那一线生机！”
“我不会……再被你束缚！”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体内凝聚到极致的混沌灵力与醒世之力骤然爆发。
不是冲向血洞，而是逆转方向，直冲她自己。
以无畏破恐惧！以己心斩心魔！
“嗡——”
整个世界剧烈地颤动。
那血洞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表面的血色疯狂翻涌，全世界都在与她对抗。
“破妄！”
她厉喝一声。
镜面破碎的声音响起。
天空中的血洞骤然凝固，随即，一道道裂痕以它为中心，迅速蔓延至整个世界。
所有的一切，都在刺目的白光中寸寸碎裂，化为最原始的能量碎片，消散于虚无。
迟夭站在原地，周围重归虚妄之地的混沌与寂静。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空荡荡的颈间，那里，只剩下微弱的刺痛。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第八重关卡，破了。
是用二师姐的护身玉佩作为代价，才破的。
就在这个念头浮起的瞬间，周围静止的碎片，开始出现异动。
那些镜像，开始缓缓在她面前汇聚。
无数碎片拖曳着光尾，呼啸着冲向她。
光芒越来越盛，直至将这片黑暗，彻底照亮。
迟夭不得不眯起眸子抬起手臂，遮住那过于刺眼的光。
却，有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孩子，你做到了。”
不是周围任何一个物件发出的，而是直接从她识海深处响起，清晰无比。
迟夭心脏猛地一跳。
“师父？”
不是古华，是那个曾经在识海中教她如何开启瞳术的师父。
“阿夭，我并非师父，而是爹爹。”
爹……爹？
这次，声音是从她身前传出。
声音平静，却足以抚平一切创伤。
迟夭缓缓放下手，面前的光球变得柔和了许多，内部的光影缓缓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形轮廓。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份感觉，不会错。
“你是……圣主偃月吗？”她问。
那人却并没有回答，只道：
“阿夭，你身负醒世之力，又有混沌灵根。你的责任，比这世上任何都要重，保护好自己。”
“爹爹会在九幽，等着你。”
话音落下，那声音，连同那道模糊的轮廓，都开始缓缓消散。
悬于她身前的巨大光球，也随之而收缩黯淡，最终化作点点星芒，融入虚空。
原地，只留下了一条白色通道，不知通往何处。
*
荒原之上，魔气如墨。
黑压压的魔族将四人围得水泄不通。
沈琅怀里，小金毛毫无声息，原本金灿灿的毛发都显得有些黯淡。
他尝试输入灵力，又轻轻晃动，可那小东西却连眼皮都未曾动弹一下。
“没用的。”方湛抹去脸颊上沾染的黑色血污，手中长剑斜指地面，剑尖微微颤抖，并非恐惧，而是力竭的征兆，“那日他移动整片大陆，如今刚刚吃下几颗九品灵晶，已经沉睡了。”
包围圈又缩小了一圈，一双双猩红的复眼死死盯住他们，涎水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连土地都被侵蚀了。
“最多还能撑一炷香，”桑榆背靠着苟蛋，指尖快速掐诀，勉力维持着不断闪烁的护罩，“魔气太重了。”
“这样下去，都得死在这里。”方湛侧过头，看向沈琅，“中心城就剩两日路程，我们不能全折在这儿。”
沈琅猛地抬头：“你想说什么？”
“你们带小金毛先走。”方湛语气平静，不容辩驳，“我会给你们争取时间。”
“不行！”苟蛋脱口而出，“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桑榆和方湛对视一眼，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便把沈琅和苟蛋推出了重围，两人匕首一划，放出了新鲜的血液，往反方向奔去。
“不！！！方掌门，桑前辈！”
苟蛋声嘶力竭。
有人声远远传来，“现在不是讲义气的时候，这小东西关系重大，你们必须把它带到中心城，和小夭他们汇合！”
“快走！再不走，谁都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