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令一条接一条地下达，员工们像上了发条般迅速行动起来。江桃跳下凳子时，发现小芳正踮着脚往黑板上画小红旗。
“江阿姨，这是加油旗！”孩子奶声奶气地说，手里攥着半块奶糖。
江桃揉了揉小芳的头发，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拨通了赵家的电话：“干妈，后天宴席您一定要来……对，我给您单独准备药膳……”
接下来的时间里，美食城灯火通明。张奋斗带着徒弟连夜赶制四百个荷叶夹；马淑芬守着炖锅熬制高汤；林保罗把西餐区的刀叉擦得能照出人影；连小周这个平时只和数字打交道的会计，都挽起袖子帮忙包粽子。
江桃穿梭在各个工作区，时而调整炉火，时而品尝调味。她手腕上的玉镯不时碰到厨具，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为这场战斗打拍子。
“江老板，您歇会儿吧。”凌晨三点，马淑芬端来一碗桂圆红枣茶，“嗓子都哑了。”
江桃摇摇头，翻开笔记本再次核对清单：“冷盘十二道，热菜八道，点心四种……干娘那桌单独做，少油无盐……”
天蒙蒙亮时，顾有为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头：“睡会儿吧，都安排妥当了。“
江桃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因长时间切菜而微微痉挛。她靠在顾有为怀里，听着后厨均匀的切菜声，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沉沉睡去。
端午当天，京市饭店宴会厅人声鼎沸。江桃穿着崭新的旗袍站在入口处迎接宾客，翡翠镯子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赵德厚搀着老太太入席时，特意停下脚步：“干妹妹，今天可全看你的了。”这声称呼引得周围几个协会元老纷纷侧目。
宴席开始后，赞誉声此起彼伏。最让江桃欣慰的是老太太那桌——特意准备的药膳既保留了美味，又兼顾了养生。老太太每样都尝了些，最后还添了半碗茯苓糕。
“小江啊，”会长抹着嘴角的油渍走过来，“明年春节团拜会，还交给你们美食城办！”
江桃终于放下心来。
第二日晨会上，江桃轻轻敲了敲桌子，美食城里的嘈杂声立刻安静下来。所有员工都注意到，今天老板娘穿得格外正式——墨绿色的旗袍，发髻挽得一丝不苟。
“有件事要告诉大家。”江桃的声音比平时轻柔，却格外清晰，“下周我就要回沪市了，京市的美食城，以后交给蕙兰姐打理，张师傅，保罗，你们也留着吧。”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林保罗的叉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里，张奋斗的烟卷从嘴角滑落，连一向冷静的小周都瞪大了眼睛。
郑蕙兰猛地抬起头，手里的汤勺差点掉进锅里：“江老板……我……我不行的……”
江桃走到郑蕙兰面前。
“我相信你，蕙兰接。”江桃将身上的名牌放在郑蕙兰颤抖的掌心里，“现在该交给你了。”
郑蕙兰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记得你第一次做九转大肠吗？所有人都惊呆了。”江桃握住她的手，“还有你研发的京味奶茶，现在成了招牌。蕙兰姐，你比想象中更强大。”
小芳突然从后厨跑出来，抱住江桃的腿：“江阿姨不要走……”顾盼也跟着跑出来，两个小姑娘哭成一团。
马淑芬擦了擦眼角，默默将一本纪念册放在桌上——里面是全体员工写的祝福和签名。林保罗别过脸去，但大家都能看到他发红的眼眶。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江桃蹲下身，把两个孩子一起搂进怀里，“每个月都会来查账的，要是生意不好，我可是要发脾气的。”她故意板起脸，却惹得大家又哭又笑。
接下来的几天，江桃带着郑蕙兰走遍美食城的每个角落——从厨房灶具的保养诀窍，到供货商的脾气秉性，甚至连门口那株绿植的浇水频率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账本上红色标签是急付款，绿色可以缓一缓。”
“送的海鲜要当场验货，那边爱以次充好。”
郑蕙兰拿着笔记本拼命记，眼泪却总是不听话地模糊了视线。
临走前一晚，全体员工聚在后院为江桃送行。马淑芬做了满满一桌菜，全是江桃平时爱吃的。张奋斗难得地没抽烟，一直低头喝闷酒。顾有为忙着给大家拍照，说要寄到沪市去。
“来，敬江老板一杯！”林保罗举起果汁。明天要上班，大家也没喝酒。
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蕙兰姐，”她转向一直沉默的郑蕙兰，“明天开始，你就是八方美食城的经理了。”
郑蕙兰的眼泪终于决堤。
“我……我一定不让您失望。”郑蕙兰站起身，竟然主动举杯，“大家……以后多关照。”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曾经的郑蕙兰，可是连抬头看人都害怕的啊！
次日。
晨光刚刚爬上“八方美食城”的招牌，全体员工已经聚在门口。江桃拎着行李箱走出来时，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她特意选了清早出发，就是怕大家兴师动众地送行。
郑蕙兰站在最前面，崭新的白色厨师服烫得一丝不苟，胸前别着江桃给她的胸针。她张了张嘴，似乎准备了满腹的话要说。
“蕙兰姐。”江桃轻轻摇头。
只这一声，郑蕙兰就咬住了下唇。
林保罗往前挤了挤，手里捧着本包了红绸的相册：“江老板，我们……”
江桃抬起手，不是接相册，而是做了个“停”的手势。她的指尖在晨光中微微发亮。
“都不许送。”江桃的声音比平时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张师傅回去检查冷库，保罗整理西餐区菜单，小周今天要盘账。”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脸，“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蕙兰姐……美食城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