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塔露拉强撑着抬起自己的双眼,而看到塔露拉眼中饱含的怒火和怨愤,孔迪亚也是微微一怔,内心的疑惑更甚。
“你的目标···居然是我吗?”
孔迪亚看得分明,塔露拉眼中的怒火和愤怒,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将死之人对凶手的愤恨范畴了。再联想之前塔露拉遇见自己后几乎没什么逃跑欲望的行为,孔迪亚便意识到塔露拉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甚至再细想一层,塔露拉对自己的怨恨重量恐怕也是极为夸张的。不然无法解释她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亲身入城,来寻找自己一个‘期货死人’——从图伦要塞被围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必死无疑了。
“我不理解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恨我入骨,居然冒着死亡的风险,也要参与图伦要塞的攻坚战,亲自来取我的性命。我记得我们之前,可是连面都没见过的。”
“是因为我派遣阿尔伯特,去斯城搞恐怖袭击的缘故吗?应该不是···如果真是那件事情惹怒了你,进而让你对我起了浓重的杀心,三四月份的时候,你就应该派那个女刺客来杀我了才对···坦白讲,那女刺客的战斗力虽不如我,但我又不可能二十四小时无休地提防她,再加上她那恐怖的潜行能力,我恐怕早就死在她手里了.”
“在那之后,得知阿尔伯特的任务失败,我行事便开始小心了起来,也再也没有打过斯城的主意。更不该招惹到你才对啊,除非···”
突然,孔迪亚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轻笑了一阵,表情也变得奇怪起来。
“等下,难不成,你这小公爵真以为是我派人去刺杀的列夫子爵,将对方的死,怪罪在我的头上了?!”
想到这里,孔迪亚也顿时有种被气笑的感觉,眼瞅着塔露拉的伤势又恢复了许多,孔迪亚又是一脚踩在了塔露拉的右臂上,随后仔细用了一番力,居然将塔露拉的整条右臂给碾成了骨粉和血肉碎末,疼得塔露拉都忍不住闷哼起来。
“该说你蠢,还是说你太在乎那劳什子列夫子爵了呢,公爵大人?我为什么要去刺杀列夫子爵?就为了延续之前挑动乌莱战争的思路?”
“且不谈列夫子爵这个死人凭什么挑起乌莱战争,就算可以,我要杀他,为什么不联系其他派系的人去动手,反而要用我自己的‘亲兵’?”
“说来,你既然也以为列夫子爵死于我手,而我又确实没做这件事情,同时也是事后的第一受害者。你就没想过这件事情,可能是你身后的那位德雷克将军做的么?”
孔迪亚捏起塔露拉的脸颊,面带戏谑地说道,而塔露拉也是一口血啐在孔迪亚的盔甲上,沉声说道:
“若非你将手伸进科西切公爵领,意图掠夺那里的财富,又联络高卢、巫王残党,做那些下贱勾当。子爵大人本不必在斯城停留太久,甚至都不会来斯城,最终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就算你没有亲手布置杀害列夫子爵的计划,你也是间接的第一凶手!”
听到塔露拉的反驳,孔迪亚也是怒火喷发,又是两拳打在塔露拉的脸上,使得塔露拉瞬间破颜。
“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塔露拉公爵?”
塔露拉的这席话在孔迪亚看来根本就是胡扯,不由自主地让他想起了当年血峰战争与大叛乱时期的许多故事,进而变得怨愤起来。
“我为什么要把手伸进科西切公爵领,为什么要去劫掠那里的财富?你以为我和那些兵痞一样,只知道贪图钱财?你以为如果条件允许,我不想做一个好将军,坚持克己奉公的底线,一心为国效力,立下一番不朽功业,生享荣誉,死留青史么?!”
孔迪亚愤愤而言,一脚踢在塔露拉的腹部,将塔露拉踢得如虾般蜷缩起来。甚至还有余力捉住另一名强行上前护卫的潘菲洛夫近卫,再一拳掼在对方太阳穴。那近卫直接一头栽了下去,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你可知道,先帝尚还存世的时候,我麾下的军队,乃是全乌萨斯军纪最严的部队!我从未放纵手下士卒做过任何劫掠的勾当,也因此屡次受到先帝称赞,便是罗索科那老东西都不如我!”
“再论及善待士兵,谁能有我一个从基层爬起的老兵油子更了解军中士卒疾苦?你可知我就为了养兵和善待士卒,自我投身军伍,一步步爬到集团军司令的近百年时间里,积攒下来的个人财富,连其他集团军的尉官都不如?”
“甚至在大叛乱之前,我除了先帝赏赐的一套圣骏堡房产以外,手上的存款连给我儿子的矿石病看病的钱都不够,还得找贝加尔大公去借。你说,我做到这个份上,如果连我都不能被称呼一句清廉节俭,爱兵如子,那乌萨斯的满朝文武,还有谁有资格担这个称呼?!”
“不止这些,还有我近百年的从军生涯之中,不论是之前为兵为将,还是后来担任第四集团军司令之后为帅,哪一场战役,我没有身先士卒,亲自先登城墙,冲锋陷阵,以激励士气?你可知你身上的伤口,不及我为乌萨斯所受的百分之一?!”
“然而,即便我做到这个份上,我又从乌萨斯那里得到了什么?!”
说着,孔迪亚仿佛将眼前的塔露拉当作了乌萨斯的‘化身’,又是一拳打在塔露拉的脸上。只是似乎是担心弄死了塔露拉,使得自己少了发泄的对象,孔迪亚一直都没有下死手。
“血峰战争!我理解圣骏堡的皇室和大公们不想继续打下去的想法!东国的背后有炎国做支撑,加上远东本就是乌萨斯的薄弱点,战争耗下去的确没有任何意义!但为何他们一面要求我们继续进攻,一面又偷偷断了我们的补给,将我们变成了孤军?”
“就因为圣骏堡的大人物们想要推卸战败的责任,你知道我的下属们在那一场战争中死了多少吗?塔露拉公爵?你肯定不知道,因为你和其他白痴一样,只会盯着事情的表面看,认为我们的战败侮辱了乌萨斯的荣耀,认为我们‘罪有应得’!”
“还有大叛乱,皇室和新贵族为了收拢军权,搞得那些事情,你可别说你不知道···”
“说来可笑,我之所以能从那场大叛乱中幸存,也和我过去立身极正,军纪严明,没给费奥尔多那帮畜生留下任何把柄有关。若是我和第三、第六集团军的那些家伙一样不检点,别说保住集团军司令的职位了,我怕是连命都保不住的!”
“饶是如此···他们动不了我,也将我心腹的将领们给去了个七七八八···陪伴我半辈子的老兄弟们死的死退的退···甚至连赫拉格这种持身比我都正的将领,都必须彻底隐姓埋名,才能逃脱他们的迫害与追杀···”
“正是血峰战争和大叛乱的故事,教会了我一个道理。,塔露拉公爵”
“那就是流血与付出是不能从乌萨斯那里换到什么荣耀与富贵的。只有当你有了权力,有了资源,你才有资格去谈所谓‘荣耀’——不论这些权力和资源来得到底是肮脏还是正当···”
话到此处,孔迪亚终于是一吐胸中块垒,整个人都变得舒畅了起来。
他抓起塔露拉的头发,将塔露拉从地上拎起,看了眼塔露拉死都不愿意放手的巨剑,又打量了下塔露拉的脸颊,狞笑着说道:
“说来,老子这一生,除了过世的妻子以外,根本没碰过别的女人。战争中不论俘虏了再漂亮的女人,我也从来没动过她们一根毫毛。”
“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加上你这一身血污实在是脏得要命,脸也毁了。老子还真想尝尝你的味道···啧啧,珍贵的德拉克血裔,又是乌萨斯的堂堂公爵,还恰好是风姿美貌的年龄,嘶···想想就让人欲罢不能啊···”
孔迪亚这话一出,刺激得塔露拉反抗心理更甚,明明是近乎全身瘫痪的状态,居然硬是被塔露拉调动起了最后一分力量,握着不知何时回到手中的源石匕首,她的左手奋力地抬起,在孔迪亚心口的盔甲上面轻轻地撞了一下。
塔露拉的最后一下挣扎,让孔迪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再见了,塔露拉公爵,你就先去地狱里等着吧!放心,估计过不了多久,我也会下去陪你的,你我在地狱里,估计还有得斗呢!”
孔迪亚右手提着塔露拉的头发,左手握拳,对着塔露拉太阳穴的位置,准备发动最后的致命一击。
然而就是这个瞬间,孔迪亚突然感应到了一股强劲的源石技艺,却连格挡或是躲避都来不及做,只感觉像是有一座山砸在了自己的后背之上,不仅盔甲被彻底粉碎,脊椎骨更是传来一阵刺痛,随后整个下身都没了反应。
剧烈的疼痛让孔迪亚一时有些分神,抓着塔露拉头发的右手也下意识地放松了。
“终于,给我抓到机会了!”
下一刻,在孔迪亚惊恐的目光中,塔露拉突然暴起,用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抱进孔迪亚的怀里,将左手的源石匕首刺进了孔迪亚的后心。
“该死!给我滚开啊!”
后心的刺痛让孔迪亚瞬间警醒,对德拉克源石技艺的恐惧,让他下意识地挥拳砸向塔露拉的太阳穴,这个时候,他才察觉到双臂上传来的阻力——原来刚才背后的偷袭者已经将他的双臂给锁死了,可能是脊椎上的疼痛太过剧烈,所以让他没能及时察觉这个变故。
“你是···安德森?!你居然还活着?!”
余光瞥向对方,看清来者的身份,孔迪亚瞬间失了斗志,不再挣扎。
伴随着德拉克源石技艺的发动,孔迪亚只感觉自己的生命力量在快速流逝,很快就连眼睛都无力转动,只保留了些许思考能力而已。
“你有怎样悲惨的经历,我根本不关心···我只知道,乌萨斯统治者对你的辜负,不能成为你向乌萨斯的无辜平民挥舞利刃的理由···你必须为斯城无数生灵的枉死,还有列夫子爵的殉国,付出生命的代价!”
有了从孔迪亚那里夺取的生命能量,塔露拉的伤势也是迅速恢复。她将孔迪亚压在地上,挥舞着仪式匕首,对着孔迪亚的脖子奋力挥砍起来。
事后回想起这段经历,塔露拉也不清楚孔迪亚到底是死于生命能量的丢失,还是自己狂乱的挥砍。总之在不知十次还是二十次的劈剁之后,孔迪亚的脖子终于是支撑不住,彻底断成两截。那依然瞪大双眼的头颅,伴随着塔露拉力竭之后的瘫软,轱辘一滚,掉进了塔露拉的怀里,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