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袖袖,你先试着借天地之炁,把这针线穿上。”白月手腕轻翻,一根绣花针悬在晨光中微微颤动,针尖折射出七色光晕。细线在她掌心无风自动,宛若游丝般浮沉。
“姑婆,这……能行吗?”白钰袖盯着那枚不过麦芒粗细的针眼,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衣带。檐角风铃忽然叮咚一响,惊得针线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线头险些缠上她慌张的睫毛。
“小袖袖,看好了。”白月忽的并指如剑,指尖凝起一点星芒。那绣花针竟凌空倒悬,针眼吞吐着淡青色的炁息,细线如灵蛇般昂首,在晨光中划出晶莹的轨迹。她手腕轻转,线头便似得了指引,倏地穿过针眼。
白钰袖倏地睁大了眼睛,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缕仍在微微颤动的细线。晨风拂过,针尖在她鼻梁前投下一道细若发丝的阴影,连带着将白月指尖未散的炁息也吹成细碎的星子,扑簌簌落在她因惊讶而轻颤的睫毛上。
“怎么样,姑姥姥厉害吧?”白月忽然收拢五指,悬空的针线瞬间绷得笔直,在晨光中拉出一道晶亮的细痕。她眼尾漾起得意的纹路,连带着肩头银丝都跟着晃了晃。
“嗯,那我也来试试……”白钰袖小脸憋得通红,鼻尖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学着白月的样子并起双指,可指尖却像风中嫩枝般抖得厉害。那针线悬在眼前纹丝不动,倒衬得她发颤的指尖愈发明显。
忽然一阵穿堂风过,非但没助她引线,反把细线吹得缠上了自己额前翘起的刘海,针尖还在额前晃呀晃,活像个嘲笑人的银钩。
“玄者,自然之始祖,而万殊之大宗也。眇眛乎其深也,故称微焉。绵邈乎其远也,故称妙焉。其高则冠盖乎九霄,其旷则笼罩乎八隅。光乎日月,迅乎电驰。或倏烁而景逝,或飘滭而星流,或滉漾於渊澄,或雰霏而云浮。”白月笑着拍了拍白钰袖发顶缠着的丝线,惊落几星未干的晨露。随后,她指尖掠过悬空的绣花针,针尖突然迸出寸许青芒,将缠在少女发间的丝线齐齐斩断。那些散落的线头竟不坠落,反而在阳光下舒展成一道道金丝。
“啊~~”就在这时,天竞拖长了音调打了个哈欠,像只慵懒的猫儿般伸了个懒腰,道袍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肩头。她眯着惺忪的睡眼,睫毛上还沾着晨露。
“钰袖姐姐,这样做可不行哦。”她忽然探身向前,带着满身未散的睡意,指尖却稳得出奇。只见她轻轻捏住白钰袖发抖的手腕,“引炁要像这样。”
“得之乎内,守之者外,用之者神。”天竞指尖忽然绽出青芒,引着白钰袖的手腕在空中划出太极弧线。那枚顽皮的绣花针顿时如得敕令,针眼吞吐的炁息与细线缠成螺旋。
“然乐极则哀集,至盈必有亏。”天竞突然并指一点,悬空的八卦应声而碎。碎裂的光斑落在她尚未束起的银丝间,竟化作几星转瞬即逝的火花,“越是心急,越是不能成功。”
“所以,顺其自然便好~”天竞忽然松了力道,任那针线如柳絮般飘摇坠落。她袖中残余的天地之炁却化作流风,托着针线在三人之间悠悠打转,最后轻轻落在白钰袖摊开的掌心。檐角铜铃恰在此时无风自动,叮咚声中,天竞染着轻轻指尖点了点白钰袖的眉心。
“顺其自然吗……”白钰袖凝视着掌心的针线,忽然发现那细线不知何时已自发缠上她的尾指,打了个精巧的同心结。
“道本无名,不可以言求,道本无迹,不可以行求,道本无法,不可以学求,道本无情,不可以识求。”白月的声音忽然染上几分空灵,她指尖轻点悬空的针线,那金线竟自行拆解成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里都映着白钰袖困惑的眉眼,在晨风中流转不息。
“但你看。”她突然拂袖,光点如萤火般没入白钰袖的衣襟,“它偏偏就爱往有心人怀里钻。”
“头顶法乎乾,取其刚健纯粹。”白月忽的并指点在白钰袖百会穴,一缕金芒自天灵贯入,她鬓边碎发无风自动,如受朝阳洗礼般泛起淡金光晕。
“足膝法乎坤,取其镇静厚载。”天竞顺势蹲身,掌心拍向地面落叶突然呈八卦状层层荡开。气机交汇处,白钰袖褙子下摆无端鼓荡,此刻正随着她紊乱的呼吸摇摆不定。
“感受一下。”白月忽然收手后退,挥手间将漫天飞花织成纱幔。那枚绣花针穿过花幕,针眼拖着的细线竟在虚空里绣出流转的星图,每一针都恰好穿过白钰袖周身大穴游走的气机。
“天无形,而万物以成;至精无象,而万物以化。”天竞轻笑着吟诵,指尖蘸着白钰袖额角的汗珠,在她眉间画了道水痕。那滴汗珠突然折射出七彩光晕,映得三人之间的飞花都成了琉璃碎片。
“姑婆,是这样的吗?”钰袖眸中泛起清光,指尖轻颤着划出一道弧线。只见她掌心突然凝出个小小的气旋,将满地落英缓缓托起。
“不错不错,虽然和小贞还有些差距,但是这天赋也着实了得。”白月轻抚茶盏边缘,她眼中闪过欣慰的流光,却又被垂落的睫毛掩去大半。
“而且,是在损了一半……”天竞变魔术般的拿出一块桂花糕,她笑着咬了口糕点,碎屑沾在唇角也浑然不觉。正要继续,她忽觉自己多言,剩下的话便和糕点一起含混在嘴里。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料指尖残留的炭灰又蹭了上去,活像只偷吃不成反弄花脸的小猫。
“一半?”白钰袖指尖的气旋骤然停滞,悬在半空的花瓣簌簌落下。她望向天竞的眼神里带着懵懂的探寻,却见对方突然别过脸去,假装对袖口炭灰产生了莫大兴趣。
“没,没什么,不用管我……”天竞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她正用袖子拼命擦拭鼻尖,反而把炭灰抹得更开了。那枚绣花针突然从白钰袖袖口飞出,针尖挑着天竞一缕散乱的发丝,在阳光下晃啊晃的。
“现在试着用炁将线穿进去吧。”白月忽然并指划出一道弧光,悬空的绣花针顿时颤若蝉翼。针眼在晨光中扩张成金色的光晕,细线如灵蛇般昂首,与白钰袖指尖未散的气旋遥相呼应。
“唔……”白钰袖凝神屏息,眉心沁出细密的汗珠。她指尖的炁息明明已凝成丝缕,却在触及针眼的瞬间溃散如烟。那绣花针悬在晨光里,针眼倒映着她焦急的眸子,仿佛在嘲笑她的笨拙。
白钰袖不安地攥紧了衣角,细白的指尖将裙裾揉出层层褶皱。她咬着下唇望向那枚仍在半空晃动的绣花针,针尖反射的寒光刺得她眼睛发酸,可此刻她引出的炁息却像受惊的小兽,刚触及针眼就四散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