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鞭炮声响过，红绸揭开，木质牌匾上，今时之遇四个字，比先前喻秋的字更遒劲有力。
黎晚棠站在门前，仰头看着那四个字。
怪不得他说自己写字像鸡爬，原来他写得这么好看。
学都没上过几年的人，写字居然这么好看。
外婆总说字如其人，她向来是不信的。
现在这句话的含金量还在下降。
“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问询声。
黎晚棠回头，就见他身后，两队保镖拿着大麦花束和花篮浩浩荡荡地就过来了。
黎晚棠眼里闪过无奈。
“也不用这么隆重吧……”
她原本就没打算好好经营这个琴行，以前是没有心思，现在集团压在她身上，更没有时间了。
但她在这里也住惯了，琴行里上下两层空荡荡的，还得时不时找钟点工打扫，她便索性招了两个人，将店子开了起来。
保镖们把花束放在门两边，黎晚棠走进去。
新招的店长和员工是这附近的，都是年纪不大的女孩，见这阵势腿一软差点跪下，哆哆嗦嗦站到了黎晚棠身后。
季云升眼里划过一抹看不上。
“你想找人作伴，起码找些有点胆气的，这俩能成什么事？”
这话一出，吓得店长和员工瑟缩得更紧了。
黎晚棠简直无语。
“待会会到一批货，你们帮我去路口看看，门口这里好不好上货车。”
两人忙不迭出去。
季云升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走过一排排琴架，在吧台旁沙发坐下。
黎晚棠走到饮水机前，刚倒了杯水，就听到季云升道。
“荣欢说她还想跟着你，这几天连她哥也找不到她，我猜应该是又来找你了，怎么样？要不还让她过来？”
黎晚棠一口水喝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就差点呛住。
这些天她是老能看到一辆黑色丰田时不时跟着她。
有两次还为她别开了郑岚老部下的车。
她猜可能是荣欢，但转念一想，她不过就是荣欢的一个任务。
哪怕这中间有过什么超出雇佣以外的友谊。
如今目标达成，她也该功成身退了。
犯不着为她再付出。
季云升看了眼她的神色。
虽然有不忍，但她并没有让荣欢继续跟着她的意思。
他摩挲了下腕上佛珠，眼里闪过了然。
其实有荣欢在她身边，他是放心的。
但是他也明白她的犹豫。
被信任的身边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
尽管她和他这始作俑者关系都已破冰，但她们两个之间终究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既如此——他转移了话题。
“晚上陪我去参加个晚宴？”
黎晚棠回过身，拒绝来到嘴边，但一想他的那句试试，还是决定等他说完再拒绝。
“什么晚宴？”
季云升皱了下眉头：“一个无关紧要的晚宴。”
无关紧要还去什么？
黎晚棠张口就要婉拒，仔细一想，如果真的无关紧要大概他就不会去了。
但他既然要去，还特意过来让自己陪他一起去。
那就说明这晚宴不但非去不可，里面还有他不想见到的人。
且估计和她有关。
“阿……三太母子也去？”
季云升看她一眼，对她这个概括很满意。
“对。”
这不是什么家宴或慈善晚宴，而是姜年的生日宴。
姜年在他和三太之间摇摆不定，手下的在野党在新罗根基颇深，在民众心中很有分量，一时半会动不得。
而季云安最近不知发什么疯，居然开始频频对姜年示好，企图把他彻底挖走，为三房所用。
真是笑话。
他用不得的人，不榨干净了，还以为会给他留个药渣呢。
他冷笑。
随即看向黎晚棠。
“晚点我陪你去做造型，晚上有好戏开场。”
他虽然在笑，黎晚棠却看得毛骨悚然。
虽然知道不是冲着她，但这种感觉实在不爽。
“会见血吗？”
季云升一顿。
商场战场都一样，不见血的战争未必比真刀真枪火拼来得轻松。
“你要是陪我去，就不会。”
他是一个有绅士风度的人，不会当着女人的面打打杀杀的。
尤其是她这样的。
再吓得发烧了，他找谁说理？
黎晚棠松了口气。
但听着这话音，她是不去不行了。
玩阴的，阿元哥哥是玩不过他的，但她能拦一次，不能次次都拦。
世间也并无千日防贼的道理。
她想了想，放下杯子，从吧台找了纸笔。
“既然晚上再去，那你现在有空的话，教我写字吧。”
季云升被她打断思绪，眉头一挑。
“怎么好端端的，说起字来了？”
虽然疑惑，但他还是站起身，绕到吧台后，在她身后站定。
黎晚棠不答反问。
“你这……字是跟谁学的？”
她虽然字写得丑，但也能看得出来，他这字没个十年八年是练不出来的。
而他回玖岳也不过短短几年。
所以教他写字的，大概就是他那敬爱的，至今杳无音信的小姨了。
季云升没说话，只挑眼看了看她，然后握住她的手，随意写了个她的名字。
和牌匾上的字完全不同的风格。
但他硬笔同样堪称一绝。
黎晚棠适时拍起马屁。
“我外公这是没见到你的书法，不然一定会让你写他最爱的滕王阁序，回家裱起来，若干年后，这就是我家的传家宝。”
季云升瞥她一眼。
“黎晚棠，够了啊。”
他这字虽说不错，但也没好到那种地步。
她可真行。
夸得他脸皮这么厚的人，都有些禁不住脸红了。
“想说什么就说。”
心思被点破，黎晚棠有些语滞，斟酌了下道：“我觉得，教你写字的人，一定是想让你和你的字一样，干净，有风骨。”
“……”
季云升一顿。
这是点他来了。
“就这么怕我对你的阿元哥哥再下手？”
他冷哼。
“昨天干什么去了？”
他的人告诉他，她昨天去了老宅，去岑清那里单独约见了季云安。
他知道她对季云安没那方面意思，但是心里还是酸酸的。
既然她往枪口上撞，那他也索性直接揭开醋坛子算了。
黎晚棠没想到这火怎么就突然烧到她身上了，正想说什么时，他就拿开了她手里的笔，并在她手心里挠了两下。
“……”
“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不然——”
他温和地笑，正要说点好听的逗逗她时，门口阿昌走进来。
“二爷，三爷伙同姜年，打着您的名义，把蔚山那开发区给搅黄了，现在网上炸了锅，员工和民众都——”
骂得可难听了。
他不敢复述，把手机拿给季云升看。
黎晚棠也看过去。
只消一眼，便心里惴惴。
这坑挖得有水平，无论季云升这边怎么解决，都不会圆满。
可以说，季云安和姜年这是直接向季云升宣战了。
阿元哥哥这是疯了吧……
她抬眼看向季云升。
后者扫了眼，拍了拍她的头，不怒反笑。
“就说好戏要开场了，没想到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