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在楚家祖祠上空盘旋不去,一圈圈金色光晕如涟漪般荡开,温柔地拂过每一寸屋檐,却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愣是让那些平日里叽叽喳喳的麻雀都噤了声,大气不敢喘一口。
这奇景,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
金光如丝,轻柔地垂落,如同老奶奶手中的毛线,一针一线地缠绕在一座孤零零的无名牌位上。
那牌位灰扑扑的,孤零零地立在角落里,与其他牌位金光灿灿的样子格格不入,仿佛是被整个家族遗忘的弃子。
深夜,月黑风高,正是搞事情的好时候。
白芷一身夜行衣,身手矫健地避开巡逻的家丁,悄无声息地溜进了楚家祖祠。
她手里捧着一本古朴的医书——《药王脉经》,这可是药王谷的不传之秘,据说能洞察世间一切病灶。
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银针,用针尖蘸取了一丝金光,然后如同滴眼药水般,滴在了一面古老的铜镜上。
铜镜瞬间泛起一阵涟漪,紧接着,镜面浮现出一行古朴的文字:
“壬戌年,守门人楚婉娘,代族长承瘟疫煞,焚尸灭迹。”
白芷心头一震,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
楚婉娘?这个名字她从未听说过。
她可是把楚家的族谱都快翻烂了,也没找到这个人。
但“守门人”三个字,却让她瞬间联想到了楚家一直对外宣称的“守护家族秘密”的职责。
“焚尸灭迹……这是要搞事情啊!”白芷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总感觉自己挖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黑历史。
她收起铜镜,开始在祖祠里四处摸索,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终于,在梁木的夹层里,她摸到了一卷焦黑的册页,轻轻一碰,就掉下来几块碎渣,差点没把她熏成碳烤小白。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册页,只见上面写着几个残缺不全的大字:《协守名录·隐卷》。
“隐卷?这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啊!”白芷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仔细辨认着册页上的文字,上面记录着十二位被抹去身份的楚家女子,她们的名字后面,都用血红色的笔标注着“不合格”三个字。
“不合格?因为什么不合格?难道是因为长得不够漂亮吗?”白芷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些女子,都是楚家的庶女或者旁支,她们原本也有机会成为家族的守护者,但最终却被无情地抹杀,连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去。
这楚家,水太深了!
与此同时,楚雨彤也得知了白芷的发现。
她连夜赶回楚家,顾不上休息,径直来到了祖祠。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但眼神却异常的坚定。
她独自跪在祖祠里,默默地望着那座无名牌位。
“婉娘姑姑……您究竟经历了什么?”她轻声呢喃着,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她想起了母亲早逝前,拉着她的手,用虚弱的声音说的那句话:“别学你姑姑……疼多了,命就不是自己的。”
那时候她还不明白母亲的意思,但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所谓的“天骄培养”,根本不是为了培养什么优秀的继承人,而是为了切断她们的共情能力,让她们变得冷酷无情,成为家族的工具。
“呵呵,真是讽刺啊!”楚雨彤自嘲地笑了笑,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从发间取下一根冰冷的玉簪,这根簪子是楚家历代家主的象征,也是切断情感的利器。
她毫不犹豫地用簪子刺破了自己的指尖,鲜红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
她用手指蘸着鲜血,一笔一划地在族规石碑上写下:
“楚婉娘,吾之后辈,今日重录归宗。”
鲜血渗入石纹,仿佛被石碑贪婪地吸收。
就在最后一个字写完的瞬间,整座祠堂忽然刮起一阵阴风,无数细碎的哭声从地底传来,如同冤魂在低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这……这是怎么回事?”楚雨彤脸色苍白,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无数只冰冷的手触摸着,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与此同时,韩九渊也按照白芷绘制的路线,悄悄地潜入了楚家禁地——忘忧井。
这里是楚家镇压负面情绪的地方,据说埋葬着无数被家族抛弃的“失败者”的怨念。
如今,井口结满了蛛网般的黑色丝线,每一根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韩九渊从靴子里抽出一把断裂的匕首,这把匕首是他年轻时用过的,虽然已经断裂,但依然锋利无比。
他用匕首割开黑丝网,却发现每一根丝线的末端,都连着一块碎骨。
那些碎骨上刻着名字和死因,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林七郎,因怜悯妖族孤儿,遭族长处决,以儆效尤。”
“王二麻子,未能守护家族秘密,自裁谢罪。”
“李翠花,不愿嫁给老朽,撞柱而亡。”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悲惨的故事。
韩九渊取下“林七郎”的一块残骸,小心翼翼地用布包好,带回了白芷那里。
白芷用药王谷特制的药露清洗残骸,一道微弱的记忆影像浮现在空中。
影像中,一个年轻的男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族长,求求你放过那个孩子吧,他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
“放肆!妖族之人,人人得而诛之!你竟然敢同情妖族,简直是罪大恶极!”一个威严的声音怒吼道。
紧接着,影像消失,只留下男子绝望的眼神。
“他们不是在选守护者……他们是在清除会心疼的人!”白芷咬牙切齿地说道,她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要被颠覆了。
当夜,铜铃终于停止了盘旋,缓缓地落了下来,嵌入祖祠中央的石台上。
白芷想要上前解读铜铃的新指令,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差点没摔个狗啃泥。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虚影缓缓浮现——楚家老祖宗的残影现身了。
他穿着一身古朴的长袍,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但眼神却异常的明亮,仿佛能看穿世间的一切。
“你们……终于还是发现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叹了口气,目光沉痛地说道:“我们不是不想疼……我们是怕疼得太深,整个家族都会塌。”
他坦言,当年促成顾天与楚雨彤的婚约,是因为他测算出,唯有他们结合,才能诞生真正能承受“全量心坟”的继承者。
“我以为压制顾天的龙血就能延缓灾难,却忘了……疼的人,终究会被找到。”
老祖宗残影微微摇了摇头,仿佛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罢了罢了,一切都是命数。”
他抬起手,指向祠堂最深处的一口青铜鼎:“真正的答案,在那里……”
老祖宗残影消散前,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祠堂最深处那口锈迹斑斑的青铜鼎:“鼎底有钥匙……能打开藏经阁第三层密室。里面有……真正的初代婚书。”
话音未落,那鼎身仿佛活过来一般,骤然喷出一股黑焰。
那火焰带着令人作呕的硫磺味,瞬间化作一张狰狞巨口,直奔楚雨彤吞噬而去。
“卧槽,玩阴的!”白芷惊呼一声,手速快到模糊,几根银针如同追魂夺命般,精准地封住了那火焰巨口的七窍。
滋啦一声,黑烟四起,那巨口的攻势稍缓。
与此同时,韩九渊爆喝一声,如同离弦之箭般跃至楚雨彤身前。
他紧握着那把断裂的匕首,周身气势暴涨,竟隐隐有了几分宗师气象。
“给老子滚回去!”他怒吼着,将断刃狠狠劈向那团黑焰。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响起,断刃与黑焰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刀身不堪重负,寸寸崩裂,三寸长的碎片带着呼啸的风声四散飞溅。
韩九渊闷哼一声,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刀柄。
借着火焰的光芒,楚雨彤死死地盯着那口青铜鼎。
鼎腹之上,隐约浮现出一道盘踞的黑龙图腾,那图腾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破鼎而出,择人而噬。
那黑龙图腾与顾天体内封印的邪祟,气息竟然如出一辙!
“所以……这场婚约……”楚雨彤望着那黑龙,原本清冷的眸子,此刻却如同坠入了万丈冰渊,喃喃自语:“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狗屁的家族联姻……而是,给它的祭品?!”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会说“疼多了,命就不是自己的”。
楚雨彤惨笑一声,眼角的泪珠还未落下,便被黑焰的高温瞬间蒸发。
白芷死死地盯着楚雨彤,看着她眼中的绝望,心中焦急万分。
子时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