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的雨总带着股缠绵的湿意。解雨臣蹲在院子里翻土,准备种几株新得的芍药,铁锹插进泥土时,带起些去年的落叶,腐殖土的气息混着雨丝漫过来,倒比香薰更让人安心。
“爹地,胖叔叔说要带青团来。”解随意举着把小伞跑过来,伞沿的水珠滴在她的帆布鞋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她手里还捏着张画,是幅歪歪扭扭的全家福,每个人头上都画了朵云,据说是“会下雨的云”。
解雨臣直起身,拍了拍她发梢的雨珠:“画得不错,就是把你阿爸画成了三角眼。”话音刚落,张起灵就从屋里出来,手里捧着个竹筛,里面摊着刚摘的清明草,叶片上还沾着雨珠,绿得发亮。“够做两笼青团。”他言简意赅,视线扫过解随意的画,在自己的“三角眼”上顿了顿,却没说什么。
雨渐渐停了,王胖子果然拎着个食盒上门,老远就喊:“小丫头片子,看胖爷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食盒里除了青团,还有两盒腌笃鲜,春笋的嫩和咸肉的香混在一起,隔着盖子都能闻到。吴邪跟在后面,手里捧着束白菊,是去后山采的,花瓣上还带着露水。
“给霍老太太的。”他把花插进青瓷瓶里,摆在客厅的条案上,“去年答应了她,今年清明带最新鲜的菊。”解雨臣点点头,想起去年此时,霍老太太还坐在这张条案旁,慢悠悠地用银簪挑着青团,说“还是小时候的艾草香”。
厨房里很快热闹起来。无所谓负责和面团,清明草剁得碎碎的,混在糯米粉里,揉出的面团泛着淡淡的青。解随意非要帮忙,结果把面粉抹得满脸都是,像只刚偷吃完的小花猫。张起灵在旁边蒸糯米,蒸汽漫上来,模糊了他的眉眼,却把他手里的木勺映得发亮。
胖子和吴邪在客厅摆开棋盘,棋子落得轻,怕吵到院子里的清静。雨又开始下了,敲在屋檐上“淅淅沥沥”的,倒像给这盘棋配了背景音。“说真的,”胖子落了颗子,“去年这时候,咱还在青铜门山里淋雨呢,哪想到今年能安安稳稳吃青团。”吴邪笑了笑:“可不是嘛,那时候你说要吃腌笃鲜,结果只能啃压缩饼干。”
青团蒸好时,满屋子都是艾草的清香。解随意第一个伸手去拿,烫得直搓手,却还是咬了一大口,豆沙馅从嘴角流出来,沾了点在小白的头上——小白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厨房,正蹲在她脚边,尾巴扫得地板“沙沙”响。
“慢点吃。”解雨臣递给她张纸巾,自己也拿起一个,青团的黏糯混着艾草的微苦,竟让人想起小时候跟着长辈祭祖的日子,那时的青团总做得扎实,咬下去能尝到完整的艾草叶。
饭后,雨停了。众人坐在廊下喝茶,看阳光从云缝里漏出来,给湿漉漉的石板路镀上层金边。解随意趴在张起灵腿上,听他讲山里的故事,小白蜷在她脚边,偶尔抬眼看看天边的彩虹。吴邪和胖子收拾着茶具,说要去附近的山塘钓鱼,解雨臣笑着应了,说“钓着了晚上加个菜”。
无所谓拿起个没吃完的青团,掰了一小块喂给小白,小家伙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口叼了去。“你看,”她对解雨臣说,“连狐狸都知道这味道好。”解雨臣看着她,又看了看廊下的众人,忽然觉得,所谓岁月,不过是把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慢慢酿成青团里的清甜,混着艾草的香,雨的润,和身边人的笑,在某个寻常的午后,轻轻落在舌尖。
远处传来吴邪和胖子的笑闹声,大概是钓上了条小鱼。解雨臣拿起茶杯,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回甘。他想,这样的日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