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乔的眼睛还没有从那用夜明珠串起的帘子上移开。
她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将视线移到了崔瑛:“母亲,儿媳只是想说,你的痛苦,儿媳我都心疼地想为你解决。”
童话世界后遗症差点让禹乔当场唱了起来。
入赘怎么了?
又可以娶到貌美手巧的小夫郎,又可以得到那么多钱财。
这种连吃带拿的好事,禹乔怎么可能拒绝?
禹乔越想越开朗,嘴角止不住地上翘。
崔瑛却满眼心疼,紧握着禹乔的手:“你这孩子就是心地善良。咱做女子的,有哪个愿意上门当赘媳呢?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孩子,实在是太委屈了你了。”
当赘媳就要有当赘媳的样子。
禹乔也反握住她的手:“母亲啊,我怎么会委屈呢?”
崔瑛感动极了:“真是好女君啊!放心啊,赘媳只是一个名头罢了,你今后就是我的亲生女儿。”
接受了赘媳身份的禹乔想到了老崔家传宗接代的问题:“母亲,那个……我还不太想生孩子。”
崔瑛完全没当回事:“欸,坤元都建朝这么多年了。女子生育当然是由着你们自己的意愿。你若想生了,就找府医要来嬗花草熬煮的汤水。”
嬗花草?
见禹乔一脸不解,崔瑛也耐心解释:“你母亲去世得早,估计都没给跟你交代。女娲娘娘抟土造人,化生万物,又将这创造生命的神奇能力赋予了我们女子。但生与死并行,此事也暗含危机。在旧朝时,这种神圣之事一直不受重视。坤元建朝后,太祖极其重视此事,便安排专人研究。”
崔瑛继续道:“就有一位年轻医师鲍义,她游历坤元各地 ,终于在娲河中发现了一种神奇的草药,服用该草药熬煮的汤水后,与夫郎同房,生育之苦便可完全化解。”
“嬗花草味甘性温,”崔瑛已经完全将禹乔当亲生女看待了,还传递了自己的经验,“若你今后有了这念头,倒可以混淆与夫郎、小侍同房的时间。旧朝男子强调血统论,新朝男子虽没有这种坏毛病,但该提防的还是得提防,避免后宅失宁。”
禹乔明白了她的意思。
其实,早在之前,她在北上就有发现过一件事。
坤元的很多孩子都以母为尊,有的甚至只知其母,而不认其父。
对于那些孩子来说,他们所认定的父亲只是母亲所选择的正夫,与父亲的关联很弱。
小侍只需专心伺候妻主,而正夫则在伺候妻主这一主责外,还要承担抚养孩子衣食住行的责任。
教化这一块,是女君的话,则交由妻主或其家族中德高望重的女性长辈来负责教导诗书;是公子的话,则交由正夫出面聘请男德出众的男师来负责教导男仪以及男子必备的基础才艺。
因为所有孩子都是妻主的,坤元也几乎没有“夫凭子贵”的现象。
正夫与侧夫、小侍之间顶多只是在争夺妻主宠爱花点小心思。
禹乔忽然想到了坤元现任皇帝武婃。
其实,这种去父化的行为倒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外戚干政的隐患,后宫之中的游戏规则也可从家族资源之争转为抢夺帝王宠爱的个人之争。
样貌肖父的皇女好像基本也会被排除权利斗争之外,避免她为了上位与外父族交换资源,在上位后容许外父族干政。
禹乔控制住了表情,也没有再多问。
再多问的话,崔瑛就得对她起疑心了。
她寻思着今后还是得看些志书。
还是她太大意了。
这个世界可和她之前所待过的世界不同,还是得多了解,才方便融入坤元。
禹乔晃了回神后,心潮澎湃、了却心事的崔瑛已经开始规划起了婚事。
崔瑛眉开眼笑:“婚期就定在两个月后。时间是有些赶,但没关系,崔府不差钱。”
崔瑛说着说着,甚至还和春娘子谈论起了喜宴上的餐食问题。
禹乔见她越说越嗨,也行礼离开。
但禹乔却不知道,在她离开不久后,原先满面春风的崔瑛倒是多出了几分忧虑。
“孩子长大了,都会有自己的想法,”崔瑛叹息,“但叛国逆道这种大事,却是万万不可碰的。”
春娘子宽慰道:“大人,大公子还未走到那一步呢。”
崔瑛将手背在身后,闻言冷笑:“他已经有了这个想法,离他真正实行还会远吗?也幸好陛下宽厚仁慈,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崔植在与燕国探子接触时,可曾想过我这个母亲!可曾想过我崔氏宗族上上下下近千人的性命!”
“我倒是不知道他居然对我如此不满,觉得自己被拘在府邸中,无法施展抱负。”
“阿桦这孩子到底没有说错,是我平时太偏宠崔植了。要不是乔乔这孩子突然出现,他说不定真想偷溜进我的书房,为那探子传送北部部落遗臣的情报。”崔瑛表情肃穆,“太祖知晓女子立世不易,为建立坤元费尽心血,我们这些承蒙前恩的后人怎能毁掉坤元根基?”
“继续盯着崔植,”崔瑛叮嘱道,“燕国想借崔植来获取我朝情报,我们也可加以利用,误导燕国,从崔植手入手挖出燕国埋伏在我坤元的探子。”
春娘子低头:“是。”
崔瑛看向了暗房正中央悬挂着的《女娲图》:“若是崔植不受控制,必要时直接除掉他的性命。”
“女娲在上,坤元永存。”崔瑛态度强硬道,“不必因为我而对崔植留情,从崔植接触探子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我崔瑛的孩子了。”
春娘子迟疑片刻,还是没有忍住:“大人,或许情况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糟糕。大公子可能只是被探子一时蒙蔽。他这些日子倒是未联系那燕国探子。”
崔瑛转动扳指:“崔春,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了。陛下那边已经遣人潜入我崔府府邸。他崔植若还想活命,就要看他今后做了什么选择。”
春娘子见崔瑛面色难看,有意让她转变心情:“三公子倒还是个好的。那燕国探子近日也尝试与他接触,反被三公子责骂。三公子恨嫁之心,阖府上下谁人不知。这探子居然拿禹女君以及这门亲事做突破口,意图离间你与三公子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