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在各地高山上躲避“滔天海啸”的百姓,通过官府紧急架设的大型窥天镜,或是修行者以水镜术实时传播的景象,震撼地目睹了发生在断龙礁的奇迹:
在末日般的狂风暴雨与地动山摇中,一身青衣已被血水和海水浸透,却依旧如磐石般挺立在风浪之前的东辰;
在他身后,那道沐浴在无尽圣洁金光之中、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并转化这灭世灾劫的萧平安。
圣光照亮了暴雨,也驱散了所有人心头那沉甸甸的无边恐惧。
东辰的声音穿透风雨,如同神谕般响彻在东疆每一个目睹此景的人的心间:“龙脉之灾已平,海祸已消,拯救东疆万民于水火者,当为真王,萧平安——天命所归。”
这声音如同点燃了亿万民心深处的火种!
霎时间——
被雨水淋湿的堤岸上、高耸的山峰顶、城墙的箭垛旁、刚刚因雨水复活的田野里……所有经历了由恐惧到狂喜的百姓们,感受着脸颊上冰凉而珍贵的雨水,望着水镜中那尊力挽狂澜的金色神影,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爆发,如同压抑多年的火山冲破地壳。
对王室的信任,对萧平安的敬服,化作滚烫的洪流,汇聚成山崩海啸般的轰鸣。
“天佑平安王!吾王万岁!”
“平安王万岁!东疆永承甘露。”
“万岁!万岁!万万岁——!”
侥幸存活下来的各方势力代表、地方官吏、大小宗门的高层……无论他们之前如何骑墙观望,无论他们心中是否曾存有不轨,在亲眼见证如此神迹般逆转天威的手段、感受着这沛然莫御的人心民意洪流之后,无不心悦诚服,低下了曾经或倨傲或不甘的头颅。
“臣等拜见吾王——东疆之主!”
“东疆王——萧平安!万岁!”
......
暮色像打翻砚台洇开的墨汁,将天际染成混沌的青灰色。
虚空忽而绽开一道幽邃金纹,似天神执笔勾勒的裂痕。
东辰定眼望去,只见第五条龙脉裹挟着混沌初开的苍莽气息破土而出。
此乃大地元母一缕通玄至柔之精魄,汇归墟之渊,化作蚀渊溟龙——它周身半透明如千年寒冰雕琢,星辰般的银鳞流转着太古洪荒的符文,龙须轻拂处,虚空竟生出蛛网般的裂痕,吐息间似能溺城腐海,万毒辟易。
可驭者终将被同化为蚀骨弱水,所爱所触,皆成泡影。
东辰染血的衣袍猎猎作响,指尖划过九洲鼎边缘,殷红血迹顺着鼎身古老铭文蜿蜒流淌。
他此刻面色惨白如纸,瞳孔却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两团淬炼千年的神火。
这双曾握剑的手此刻微微发颤,不知是因失血过多,还是即将到来的命运抉择。
巨龙仰天长啸,声浪震碎十里云层,周遭碎石浮空而起,在无形威压下化作齑粉。
它俯视着蝼蚁般的众人,龙瞳中倒映出整片大陆颤抖的景象。
“终于等到你了。”
东辰的声音沙哑却坚定,似是从灵魂深处挤出的话语。
他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向高空。
血色雾霭瞬间弥漫,在空中凝结成复杂至极的上古契约阵图。
他双手结印的速度越来越快,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清脆的爆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人心上。
九洲鼎剧烈震颤,鼎身上四条龙脉烙印齐齐发光,形成四道光柱直冲霄汉。
蚀渊溟龙起初还想挣扎,可当它的逆鳞触及光柱时,整具身躯突然僵直——那些游走在它血脉中的暴戾之气,竟被四行龙脉天生的同源之气压制。
“回归!”
东辰暴喝如雷,声音穿透云层直达龙髓。话音未落,他周身爆开一圈金色涟漪,竟是将毕生修为尽数注入契约阵法。
原本乌黑的头发霎时变得雪白,眼角渗出细密的血珠,整个人如同即将燃尽的蜡烛。
但他眼中没有丝毫悔意,只有对这片土地深沉的责任和守护。
奇迹发生了。
蚀渊溟龙缓缓低下高傲的头颅,银鳞次第收敛锋芒,最终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九洲鼎。
鼎身轰然一震,五条龙脉烙印首尾相连,构成完美的轮回阵势。
天地间忽然寂静无声,连肆虐的海风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此时,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曦穿透乌云,恰好照在站在石台上的萧平安身上。
他身上的金光愈发炽烈,背后隐约浮现出五爪金龙的虚影,龙吟声与心跳共鸣,每一次脉搏跳动都引发大地轻微震颤。
他望着山下浩瀚的人潮,掌心感受着“人皇旁支”血脉传来的温热,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责任与使命感。
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力量,而是万千子民心中的希望凝聚而成的民意。
当他抬起手时,原本紊乱的气流突然变得温顺,托着花瓣雨轻轻落在跪拜的人群身上。
“平身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刹那间,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背后的金色虚影上——那分明是真龙盘踞的姿态。人群中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有人喜极而泣,有人疯狂捶打胸膛,更有虔诚者直接五体投地。
东辰倚坐在残破的礁石旁,看着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他擦去嘴角溢出的血丝,嘴角扯出疲惫却欣慰的笑容。
指尖抚过九洲鼎上新增的第五条龙脉烙印,低声道:“大局已定,该走了……”
转身时,朝阳正好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极了传说中守护人间的神只。
“萧兄,山高水长,江湖再见!”
萧平安正愣神间,只听无尽的虚空外传来东辰既伤感又决绝的声音。
“凌兄,他日若有差遣,可派人前往东疆,纵然刀山火海,小弟亦往矣。”
可惜,暮色寂寂,再无东辰半点回音。
三日后,东疆各地竖起刻有祭奠镇龙使雕像的祭坛。
每当夜幕降临,世人总能看到金色光芒从祭坛升起,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龙形图案。
史官记载:天启三年,萧四王子得天外仙人相助,于四子夺嫡之争中胜出,开太平盛世之始。而在修炼界流传最广的版本里,永远留着那个白衣剑客、满身染血的背影,和他最后望向人间时,眼底转瞬即逝的温柔。
沿海渔村的老渔民会在夜晚对着星空讲述这个故事,说那位仙人本可以选择长生不老,却把生命化作了守护这片土地的力量;孩子们则会围着篝火,听长辈们讲起那个清晨,阳光如何照亮了未来的国王,还有那只来自深渊的巨龙,如何在英雄的血誓下低下了骄傲的头颅。这些传说带着海风的味道,穿过岁月的长廊,成为人们心中永不磨灭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