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山脚下,一个羊倌赶着一只山羊,悠闲地从草丛中出来,他站在原地,望着驶来的汽车。
在路己玉的示意下,初寒妞把车停下,因为前面没有路,而且还有一条山泉水沟挡在前面。
羊倌看呆了,这一群人除了一个姑娘,全部是老者,他静静地用眼睛扫视每一个人,这里从来没来过这么多人,大大小小,几十座坟,平日没有谁会到坟地来。
“小伙子,”路己玉在刘彩苑的搀扶下走向羊倌,“我们是来祭扫英烈墓的,你是窝棚屯的吗?”
羊倌点头。
“你是窝棚屯的后代吗?”
羊倌依旧点头。
来到羊倌近前,搂住男孩的臂膀,“小伙子,我跟你打听一个人,当年他五十多岁,用一把砍刀砍了五个鬼子头的老人,你听说了吗?”
“那是我太太爷。”
“哦,你是那个老人的后代,当时我也就二十多岁,兴许比你大几岁,我们有四个战士牺牲在这里,我来看看他们。”
当年老汉一家幸免,几十年繁衍后代,如今屯子又是几十户人家。
眼前就是那四座坟塚,土包浑圆丰壮,看来是有人每年给培土,不然七十年多年,早就被雨水洗刷成平地,目前都立有碑,已不是当年用的一块木板,变成石头的。
那个羊倌不知何时不见了,村子有炊烟袅袅升空,隐约还有狗叫声,除了这些,周围一片寂静。
用镰刀清理一块空地,摆上贡品,点上四炷香,又分别点燃几张纸,众人肃穆站立,耳边能感觉到心脏在铿然跳动。
就见路己玉默念几句什么,因为无声,只看他的嘴在动,其实他人已哽咽,难以发出声来。
就这样默然伫立好一会儿,听到路己玉说,“四位好兄弟,哥哥来看你们了,还有我的亲人和人善心好的寒妞姑娘,以及她的父母。”
“别怪我来晚了,总归还是来了,你们在这异乡过得可好,我看到还有人照顾你们的家,哥哥坟头都清理得很干净,一根杂草没有,你们的家人可能还不知你们留在这里,开头那几年,他们还盼着你们回家,后来也猜到你们都牺牲了,他们好伤心。”
“今天我来祭你们的亡灵,给你们送点钱,送点吃的,好好在这儿安息吧,国家变得强大,百姓也过上好日子,科技也发达,街上到处都是汽车,人们安居乐业,我们都没有忘记你们,是你们的牺牲才换来今天的和平。”
“章生,寒妞,把纸都摆好点上。几位兄弟,你们过来领钱吧,带的多,足够你们今后花的,”路己玉叨咕着,挥手做着示意。
四堆纸摆放好,路己玉走近,一一用火柴点燃,火焰升腾,仿佛四位英烈在火苗之上漫舞。
在众人身后,围了一群村民,老少年幼全有,还有几条家犬陪在人旁,他们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人群中就有那个羊倌,不过他身边没有羊,而是一位老者,看相貌在七十岁左右的样子。
焚纸燃烧的很快,就剩炭灰色的灰,还在冒着白烟。路己玉回身,走向围观的村民,“老乡们打扰了,这些年你们把我几位兄弟照顾的很好,谢谢。”
羊倌旁的老者迈前一步,紧紧握住路己玉的手,“想不到还真有人来看他们,快到家里去,远方的贵客。”
村子就在下面,目测距离也有大几百米,面包车座位够多,原班人都上车,也把那位老者请上车,开到村里。
车上一聊,得知这位老者便是当年砍死鬼子的那个老汉的小儿子。老者说,“我爸跟我说过,当年鬼子屠村,有一支八路军队伍与鬼子打起来,牺牲了四个战士,却把那三十多个禽兽不如的小鬼子全歼,领头的队长叫路己玉。”
路己玉没有马上作答,而是笑着说,“那次鬼子屠村杀几十口,灭了他们,也算为死去的冤魂有个交代,就是不知后来鬼子来了没吗?”
老者:“听我父亲说,他们和那几个八路把死去的战士埋了,他们走了后,我父亲带人也躲到山里,那晚村里来了一辆卡车,把死去的鬼子都装上车拉走了,因为村子被烧光,鬼子气得在埋人的墓地放了一把火,算是报复了。”
到了村子,老者吩咐杀羊,款待路己玉一行,并请留下过夜。
饭后路己玉给让到一个大屋子,要亲耳听听当年的故事。讲话前,路己玉正式承认他就是当年带领八个战友血战屠村的鬼子的那个队长。
接下来路己玉讲述了当时的战斗场面,最后也讲到了村里一个老汉拿砍刀杀鬼子的事,众人高呼:杀得好。
路己玉:“我说兄弟,你父亲的坟在哪儿,我要去看看他。”
老者:“就在你们刚才去的地方,我父亲去世后也埋在那里,和冤死的老乡作伴。”
路己玉:“他活到多大?”
老者:“八十五岁,死前还告诉我,有一天要是有人来看那几个死去的八路,你就说咱活着的老百姓,每年都给他们扫墓培土,一年不落,还告诉我那个队长叫什么名字。”
路己玉:“当年我们从这里走出的四个人就剩我一个了,他们都在之后的战斗中牺牲,有的连尸骨在哪儿都不知道。”
老者:在我们屯多住几天吧,我们能见到当年的英雄,是我们族人的荣幸,我们全屯也好孝敬孝敬你这位老寿星
路己玉:“明儿你带我去你父亲坟上看看,给烧烧纸,上炷香,跟他说几句话。”
老者:“好说好说,我记得我爸说过,你们仅仅四个人就把鬼子三十多人给拿下,为死去的老百姓雪了恨,报了仇,他们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路己玉:“当时我们看到屯子大火冲天,就知道鬼子屠村了,我们岂能让他们逍遥而归,必须留下他们的小命,哪怕我们都牺牲了,也要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这一夜路己玉睡的很安稳,路途劳累所致,咋说也是九十三岁的人,身子骨再硬实,也禁不住一路颠簸。
早晨公鸡报晓,大家都起来,村民已准备了洗漱的温水,让路己玉头一个洗的,刘彩苑一旁伺候着,帮着他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