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青微微弯腰,把这小东西从膝头摘下,拎起来,“你是这里的老大?”
小人被揪着衣服,张牙舞爪,“那当然是!这里的一切,都归本尊管!”
沈彦青又问:“那你是谁?”
小人叉腰,“本尊不告诉你!”
男人伸手,戳了戳他那圆嘟嘟的小脸蛋,笑道:“那你就不告诉我吧,话说,今儿个为何冒出来了,之前不是没动静的吗?”
小人膨胀了一圈,跟个球似的,肉鼓鼓的小手指着宛如巨人般的人族,怒道:
“你把我抓住的人族救走也就算了!为什么还在我家旁边待这么久?!为什么在我家旁边吃好吃的?!为什么吃好吃的还不给我吃?!为什么不给我讲故事?!”
他细细数着人族的罪过,气的整个人都开始发红,“你凭什么欺负本尊!”
“哎,乔姐姐是你抓的?”沈彦青来了趣,这小东西,看着也不像有那么大能耐的啊。
小人不听他的话,自顾自的数着,“还有,你还抓走了我的分身,虽然我分身千千万万,但是那也是我的分身,四舍五入,还是我!你把我还给我!”
沈彦青看着这气嘟嘟的小人,另一只手抬起,一个脑瓜崩就弹了过去。
“哇哇哇!你还打我!你打本尊!你这混账!”
小人气的直跳脚。
沈彦青叹了口气,“你要真这么厉害,你把我冻住啊。”
小人撅起嘴,怒道:“我才不要,我是好人,我不干坏事的!”
“得,我明白了,小家伙不欺负弱小?”沈彦青席地而坐,把小人放在潭边的石头上,笑问道。
小人一扬下巴,“那当然,我和你们这些肉体凡胎可不同,我是好人。”
话说的稀里糊涂的。
但是很厉害的样子。
沈彦青撑着下巴看着他,“那你为什么把乔姐姐冻住了。”
“因为她掉进来了啊,掉进来了,就是我的啦!”小人叉腰,转而又气鼓鼓的嘟起嘴,“明明都是我的,哼!”
沈彦青看着他,心里有了一个猜想,“那这件事是我的错,我和你道歉吧,对不起了。”
“哼哼哼,那我就勉强原谅你吧,但是,你要给我做好吃的,给我吃那个甜甜的,给我讲故事,我就原谅你。”小人洋洋得意。
“那好,话说,那尾鱼,你不要了?”沈彦青低声问道。
小人偏偏脑袋,脸上一派纯真,“那就算是我给你的报答吧!”
沈彦青失笑,“这可不是报答。”
“怎么不是?那个女人不就给了你报答吗?”小人一怔一怔的。
男人现在算是明了了,他勾起唇,“那是因为我对她有恩情,她给予我物品,那才算是报答,我亏欠了你的,你还要送与我东西,给我的是赠礼。”
“赠礼?”小人呆愣愣的,他塌下肩膀,小脸皱成一团,“好麻烦,反正都是一样的东西嘛。”
沈彦青:“话说,这些东西你都不懂,你怎么知道我讲的是什么呢?”
小人瞬间变了脸色,脸色带着骄傲,“我会猜啊!反正就是那么个东西,我明白是那么个东西就好了啊!”
“不自称本尊了?”
“那是要对不熟悉的人称呼的,我们现在已经很熟了啊!”
沈彦青都让他逗笑了,他戳了戳这小不点,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璇儿门。”小人仰首瞅着他。
男人的动作一顿,看着这软糯的小家伙,“这个名字,你可不能瞎说。”
“为何?”俏生生的,这完全就是个不问世事的小孩儿。
沈彦青把他戳了个跟头,然后用手接住了对方,将他捧在手心里,“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你就要被抓起来,困在小小的笼子里,永远不能见到这里的东西了。”
璇儿门一愣,“可是你知道了。”
“那我是坏人吗?”沈彦青笑眯眯的问道。
“你是!”璇儿门趴在他手心里,又开始数落他的罪过,“不给我讲故事......”
沈彦青哭笑不得,按住了他的小脑袋瓜,“那好吧,我是个小坏人,要是让大坏人抓住你,就会很惨的。”
“大坏人,说的就是那些人吗?他们会像对待那些家伙一样,对待我吗?”
“会。”
“......你们人真坏。”璇儿门坐在他掌心,嘀嘀咕咕道。
“是挺坏的。”沈彦青摸了摸他那轻薄的发丝,“那现在坏人认错了,让我弥补你好不好?”
“好!”小人儿猛地抬起脑袋,脸上绽开了笑颜。
沈彦青看着比乔姐姐好哄了不少的小孩儿,长舒一口气。
“要是天下的小娘子都这般好哄就好了。”
“什么?”
“没事。”
沈彦青说到做到,烤肉,喂糖,按摩,讲故事。
把这璇儿门伺候的舒舒服服,美滋滋的躺在地上,抱着糖,听着故事。
有一个话本子讲完了。
沈彦青打了个哈欠,准备睡了。
小人啃着半拉糖块,含糊不清的问道:“你要干什么啊?”
“睡觉。”
“你为什么睡觉?”
“为什么不睡觉?”
“其他人都不睡觉的,他们都不睡。”小人嗷呜一口,把糖塞进了嘴巴里,腮帮子瞬间鼓起一大块。
沈彦青:“那我和他们不一样。”
“因为你是个怪人?”小人舔舔手上的糖渍,反问道。
“是。”沈彦青应了。
璇儿门心满意足,提着自己的衣服,跳进了水里,在谭中沉沉浮浮,问道:“那你要走吗?”
“你想我走?”沈彦青躺在地上,盖着毯子,枕着自己的手臂,悠然问道。
“我不想,你要是走了,就没有人给我讲故事了。”小人振振有词,“你欠我好多,我还对你这么好,你得多陪陪我。”
“璇儿,以后就叫你璇儿吧。”男人突然道。
“那我叫你沈儿。”小人趴在潭边,歪歪脑袋。
“呵,随你。”沈彦青摆摆手,翻了个身,不再同小孩儿说话了。
璇儿门打了个哈气,揉揉眼睛,沉到水中,不知道变成了哪一尾鱼儿。
但是,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沈彦青垂目,没了声息。
一人一非人,就这般相处了半个月。
沈彦青就和养孩子玩似的,边给璇儿门讲故事,边教他识字。
至于为什么识字,璇儿门这小东西应该也清楚。
终究是路人,何必谈长远?
璇儿门会忍不住问他一些事,沈彦青就半真半假的给他讲。
小孩儿:“真的假的?”
沈彦青:“就问你信不信?”
“那我还是信叭。”小孩跪坐在他面前,“欺负人。”
沈彦青揉了揉他的脑袋,问道:“你就只能这么大吗?”
“我不可以引人注目哦,我要隐藏自己,这样,反正这件事不能和你说了。”小孩捧着脸,带着淡淡的忧郁。
“我怎么样才可以看看你们的世界呢?这里好无聊哦。”璇儿门的小身子歪歪扭扭,啪叽倒在了地上。
“要是以后你能出去了,我就带你出去看看人间吧。”沈彦青戳了戳他的小脚丫,“如果这里再次开启的时候,你能出去。”
“可是万一我不能出去呐?”
“那我就下下次再来找你。”
“可是你们很脆弱啊,万一死掉了呢?”
“那就不找你了。”沈彦青摆弄着小人,翻来覆去。
璇儿门脾气也极好,不吭不闹,忧郁的叹了口气。
“那我就当你忘记了吧。”
“也好。”
就这般待了一个月,沈彦青终于决定动身去找他师兄了。
现在恐怕那老顽固都要急白了头。
璇儿门也晓得,这人不能陪他了。
他蹲在地上,扣着石缝里的杂草,幽幽道:“你走吧,别回来烦我啦。”
沈彦青拍了拍他的脑袋瓜子,“嗯,我走了,那玉简给你留下,里面有从古至今的各式话本子,闲的无聊就多看些书吧。”
“哼,本尊还需要你教?”小团子气呼呼的蹲在地上。
沈彦青抬手,一个脑瓜崩把这人弹了个跟头,笑道:“你这么小,瞧着也不像威严的样子,已经就别本尊本尊的了,换个名号吧。”
“什么名号?”
“本公子怎么样?”
“切——才不要。”小人一脸嫌弃。
“也随你,你开心就好,我走了,有缘再见啊。”
男人挥挥手,步子抬起,毫不拖泥带水,说走就走。
“哎!沈儿!”小人突然大喊一声。
沈彦青的步子一顿,也不回头,“怎么了?你要留我吗?”
“才不是!本,本公子就是告诉你,你拿好我的我哦,这样,你就不会随随便便死掉啦!”
“好。”沈彦青微微侧头,看向地上那丁点大的小东西,留下一抹风流浅笑,霎那间消失在原地。
璇儿门的腰肢猛地垮下去,看着自己身后的那些物件,一个个数着,“糖,糖,糖,还有故事。”
“哎——”
随着一声轻叹,潭边的物件尽数消失。
清风徐来,水波不惊。
这处幽静的寒潭边,如同从未有人造访。
沈彦青这边,只能寻了个差不多的方向去找他师兄。
他和师兄之间又不像林凤儿林鱼儿一般,有心灵感应。
还能怎么办?
只能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沈彦青在山间行走,倒是遇见了几个修行者。
大能对他视若无睹,理都不理。
差不多的弟子,对他大多小心翼翼,避之不及。
看来,是经历了些事情。
毕竟同门师兄弟还能手足相残,他这个现如今处于微妙的对立面的修士,又如何能得到他人的青眼。
沈彦青也不在意,他就走走停停,时不时寻个长相标致的鸟兽,做成盘中餐。
又这般没头没脑的转了半个月。
沈彦青看着自己身上那显示着外面世界时间流逝的玉牌,知道过了五十二天了。
他在这璇儿门停留的时间还有一半。
男子掐着净身诀,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
“这可如何是好?”沈彦青幽幽的叹了口气,“还以为和师兄能够心有灵犀呢,没想到到现在,师兄居然还没找着我,哎。”
正坐在地上忧愁着,耳边传来一声轰鸣,随着鸟鸣声,寒光四射。
这声音都好些次了,无外乎是各色妖兽的垂死挣扎。
他们这群人就像是一群闯入了羊群的狼,呲牙咧嘴,肆意掠夺。
而这里的主人们,似乎早就习惯了每百年的掠夺,大多都选择了无视。
沈彦青真的不信,这么个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秘境,还能够没有个千万年的妖怪。
那等存在,出来就是团灭的节奏。
沈彦青啃着手里的兔腿,心里道:也不知道老祖宗们到底干了什么,居然让此地的妖兽选择隐忍。
他啃着肉,心思却烦乱的很,时不时的想想这个想想那个。
又摸到身上有些陈旧的料子,沈彦青叹了口气,将那残羹冷炙埋进土里,拍拍屁股走人。
这打架的怎么还没打完?
去看看吧,万一,有师兄呢?
没想到,他跳到树枝上,一打眼,就看见他依旧清风明月的大师兄。
现在是几人和一只三丈长的红羽鸟兽缠斗到一起,沈彦青博览群书,但是也没见过这种。
雀身虎爪,鱼尾摇拽,一身血红的羽毛,泛着猩红的光,浑身煞气。
此时艳红的凤目怒瞪,尖嘴里发出一阵阵尖利吼声。
滔天的火焰从其身上燃起,扑向众人。
这架势,就算不是上品灵兽,也绝对是中品!
按白云色的能力,将它绞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不过,现如今,有两人在拖后腿,一个穿着逍遥门衣服的小少年,一个穿着妖紫色衣裙的妙龄少女。
那女子紧紧拽着白云色的衣服,痛哭流涕,“白云色!你定要护好我!”
小少年看着那毫无体面样子的少女,翻了个白眼,拿着自己手中的弯弓,严阵以待。
双方陷入了僵持。
那鸟兽斗不过白云色,也迟迟不肯离去,眼眸恶狠狠的看着三人,恨得几乎呕出血来。
白云色拿着自己的配件,冷冷的看着那半空中的鸟雀,“你们谁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交出来,它自然会走。”
女子的衣裙被火焰撩了,露出雪白的玉臂和小腿,她紧紧的依偎在白云色身边,尤带哭腔,“我哪里拿了什么东西?!我不过是和我的师兄走散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她哭的惨烈,一副怎么的了她的样子。
但是那鸟兽顶多用火撩伤了她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