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林海,林海却淡淡一笑,平静的说道:“您的安全没有任何问题。”
姚广旬听罢,哈哈大笑,转而对张修光说道:“修光啊,你瞧见了嘛,林海的这个态度才是正确的,你先别紧张,稍安勿躁,来,咱们继续开会。”
众人被姚广旬的从容所感染,不知道是谁竟然带头开始鼓掌,很快,热烈的掌声便响成了一片,姚广旬见状,也微笑着挥手示意,待掌声渐渐平息之后,他这才往旁边看了看,朝着于振清说道:“老于啊,听说你对柳杖子矿的问题研究得很深刻,怎么样,能不能讲几句,让我这个外行也长长见识啊。”
自从警报声响起,于振清便低着头,默默的摆弄着手里的矿泉水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刚刚会场上那么混乱,他也始终置身事外,一言不发。
听姚广旬突然点了自己的名,他不由得微微一愣,略微思忖片刻,这才沉吟着说道:“姚老,您太谦虚了,您可不是外行,再您面前,我哪里敢班门弄斧啊,而且,我的想法还很不成熟,有很多地方需要进一步细化,今天还是算了吧,如果您感兴趣,我可以向您单独汇报。”
不是于振清不肯说,而是他要一张嘴,这出戏就没法往下唱了,当然,现在这出戏也唱不下去了,但显然,他并不想当掀锅盖的人。
姚广旬听罢,也没强求,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就在此时,张修光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低头一看,见是顾焕州的来电,于是赶紧和姚广旬打了个招呼,然后急匆匆的出去接电话了。
会议室里的突然安静了下来,场面一时有些诡异。
姚广旬环视了一圈,微笑着说道:“同志们啊,你们知道,我在退二线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众皆茫然,不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自然也没敢轻易回答。
见无人吱声,姚广旬看了眼身边的林海,问道:“小林啊,你说说看,我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林海小心翼翼的说道:“您一直在公安系统,后来主管政法工作。”
姚广旬点了点头:“对,我在公安系统工作了三十多年,在此期间,亲自主持了多起大案要案的侦破,说起来啊,也算是个老侦查员咯。”
大家不知道姚广旬为啥会突然聊起这些,一时有点发懵,都默默的往下听去。
姚广旬略微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案件侦查,最要紧的就是细节,只要把所有的细节都搞清楚了,距离真相也就不远了。”
自从进入会议室,姚广旬的脸上一直是带着很有亲和力的微笑,即便是刚刚乱成那样,他也没表现出任何不悦,可说完这句话,笑容却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峻和严肃。
众人都感受到了压力,连大气都不敢出。
“小同志,你贵姓啊?”姚广旬指着台下的第二排的一个年轻人问道。
此人是市委组织部的一名年轻干部,还不到三十岁,估计是因为乖巧听话,特意被选中参演的。
见姚老的目光看向自己,他连忙把手中记录的本和笔都放下,笔直的站了起来,由于紧张,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您好,姚老,我......免贵,我姓高。”
“小高啊,你在矿业公司是做什么工作的啊?”姚老微笑着问道。
小高眼珠转了转:“我在机关党委工作。”
姚广旬笑着道:“在矿业公司的机关党委工作,手里的会议记录本怎么是抚川市委的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懵圈了。
其实,按照正常流程,相关领导到企业座谈,一般是不需要做文字记录的,可能是为了表现出足够的重视,也可能是想让演出效果更好一点,总之,不知道谁出的点子,扮演矿区留守职工的群演,大多准备了记录本和笔。
真记录也好,做样子也罢,反正,领导在上面讲话,下面这帮人都眉头紧锁,认真的做着记录工作。
临时出演,道具方面很难周全,所以,记录本基本上是从原单位拿的,比如这位小周手中的记录本封面上就印着中共抚川市委的字样。
按理说,这点小破绽不应该被发现,可大家却忽视了一点,姚广旬是公安侦查员出身,他的这双眼睛可不揉沙子。
小高张口结舌,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是呆呆的占在原地,姚广旬则继续说道:“不仅是这位小高同志,你们手中笔记本,大多如此啊,我很纳闷,一家停产了三年的矿业公司,从哪里搞来这么多市委市政府机关的办公用品呢,还有这位同志。”说着,他指了指坐在正中间的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继续说道:“焦总介绍说,你是抓井下生产的部门经理,那我冒昧的问一句,你知道柳杖子矿一共有几条竖井,作业面深度多少.......算了,咱们不说这么专业的问题,你就说说,你平常是怎么下井的吧?”
其实,当时选取角色的时候,还是动了一番脑筋的。
众所周知,机关工作人员大多比较文弱,年长些的微微有些发福,这属于常态。而这位仁兄身材健硕,皮肤黝黑,很有点劳动人民的风采。
作为留守职工,不能都是机关工作人员啊,必须得有生产一线和设备维护方面的,否则,实在说不过去,所以,就给这位老兄安排了个负责井下生产的角色。
本来以为就是走个过场,没想到居然被姚广旬点名提问了。
矿区工作的专业性非常强,没在这个行业干过,想现编都难。
这哥们的反应还比较快,略微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平时都是坐矿车下井的。”
客观的说,作为一名没有矿山工作经验的人来说,这个回答还是比较靠谱的,至少比回答是走着下井要强得多。
柳杖子矿的煤层很深,基本都在千米左右,真要走着下井的话,从井口到作业面,至少要四十分钟,没等干活就累个半死了。
矿工平时下井,都是坐一种简易滑轨车的,俗称“猴车”,人半蹲半坐,样子跟猴子上树差不多。
姚广旬轻轻叹了口气:“小伙子,矿车是用来运输矿石的,不是给人坐的,一听这话,你就是个赝品啊。”
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张修光拿着手机急匆匆的推门走了进来,他快步登上主席台,低声说道:“姚老,顾书记想跟您说几句。”
姚广旬接过手机,毫不犹豫的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的脸色愈发阴沉,眉头也拧成了一个疙瘩。
“修光啊,我再强调一遍,现在谁的电话都不接,也哪都不去,就在这儿等着听李光旭的汇报,我倒要看看,这出戏要演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