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伯看着那扇被陈羽魔术修到完好如初的木门,心中暗自庆幸。
治疗不治疗弗拉特无所谓。
但至少陈羽这一手,少说也帮他省下了几百英镑的维修费。
也幸亏今天是圣诞节,公寓那位老管理员也放假了,不然光是解释门为什么会炸开,就得和那位老妇人喋喋不休大半天。
可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韦伯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甚至连肺里的空气都只吐出了一半。
“轰——!!!”
一一声沉闷而剧烈的爆炸声猛然从公寓外传来,其威力之大,让整栋老旧的建筑都随之剧烈一晃。
韦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冲击波紧随而至,震得房间的玻璃窗发出“嗡嗡”的悲鸣,仿佛下一秒就要在巨大的压力下彻底碎裂。
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又、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韦伯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一个箭步冲到窗边,身后的加缪、伊薇特等人也一脸惊疑地紧随其后,纷纷探头向外望去。
只见公寓楼下的空地上,已是一片狼藉。
一股硝烟和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只见公寓楼下那片原本还算平整的空地上,已是一片狼藉。
原本被大雪覆盖的地面上被炸出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焦黑小坑,边缘的泥土翻卷着,还在冒着袅袅的青烟。
而在那片疮痍的中心,两个娇小的身影正激烈地纠缠在一起,动作快得几乎只能看到残影。
其中一个穿着红色上衣、扎着双马尾的少女正挥舞着拳头,另一个金发钻头卷的少女则以优雅得不像话的姿态闪避格挡。
“这是什么情况……”
斯芬也将他那硕大的脑袋从窗户探出头来,看得目瞪口呆。
“哦哦!打起来了!下面有人打起来了!”
弗拉特依旧是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模样,他扒在窗沿上,眼睛闪闪发光,就差抱着爆米花和可乐了。
“是远坂……还有露维亚?!!”
韦伯的瞳孔在看清那两个身影的瞬间,骤然收缩。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个正在进行“友好交流”的少女,正是他的另一对得意门生,在时钟塔矿石科内部有着“双子星”和“灾厄”之称的学生——远坂凛和露维亚瑟琳塔·艾德费尔特。
韦伯的额角青筋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感觉自己被治疗好没几天的胃又开始痉挛,一阵熟悉的、尖锐的刺痛感油然而生。
就在韦伯头痛欲裂,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是应该大吼一声阻止她们,还是干脆直接从三楼跳下去物理拉架时。
一个高昂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突兀地从楼下响起,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哦哦!漂亮的六大开·顶肘!虽然自我风格的痕迹太强烈了!但以这个体格来说,这称得上是教科书般的完美出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陈羽不知何时已经瞬移到了楼下的战场边缘,双手抱胸,正饶有兴致地近距离观看着战斗,嘴里还念念有词,活像个专业的格斗赛事解说员,就差手里拿个麦克风了。
与此同时,场中的远坂凛便一声低喝,一记迅猛的肘击带着破风声,直取露维亚的面门。
然而露维亚却仿佛提前预判了她的动作,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后仰身,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哦呵呵呵!太天真了,远坂凛!你以为这样粗糙的攻击就能打败我吗?!”
露维亚发出一声标志性的高傲笑声,腰腹发力,身形如同灵巧的猫般一晃,以鬼魅般的速度瞬间绕到了远坂凛的身后。
陈羽的解说恰到好处地响起:“什么?!好快的身法!在躲过攻击的瞬间立刻绕到对手背后!这种稳如磐石的低伏战斗姿态,是地地道道的——”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叹,“英格兰擒拿术、兰开夏流派!”
话音未落,楼下的露维亚已经沉腰下盘,双臂如铁钳般牢牢锁住了远坂凛的腰部。
“现在,是我控制了你的背后!这一次你输定了!”
露维亚的声音里充满了胜券在握的愉悦。
“不好——这速度……你这家伙都在私下练习什么!”
远坂凛脸色一变,试图用手肘向后攻击,但为时已晚,她的重心已经被完全破坏。
“当然是练习如何打败你啦!吃我一记怀中抱猪杀!”
露维亚核心发力,一声娇喝,一个干脆利落的抱腰过背摔!
她竟硬生生将远坂凛整个人从背后举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抛物线,然后重重地砸向了地面。
“嘭!”
一声闷响,远坂凛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她躺在地上,四肢抽搐了一下,双眼缓缓变成了蚊香圈的形状,显然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唔……好像……看到星星了……”远坂凛口中吐出一缕白烟,喃喃自语道,显然是再起不能了。
“噢噢噢噢!比赛结果出炉了!”陈羽猛地一挥拳,用极富感染力的声音高声宣布道,“今天的获胜者是来自芬兰的明日之星、竞技场的狩猎犬、淑女起重机、露维亚瑟琳塔·艾德费尔特小姐!让我们为露维亚小姐今天的精彩表现和压倒性的胜利欢呼!”
说着,空气中竟真的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喝彩与掌声,仿佛这里是坐满了数万观众的罗马斗兽场。
露维亚优雅地站直身体,用手拂去裙摆上的灰尘,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金色卷发,这才双手叉腰,对着地上挺尸的远坂凛发出了胜利者的宣言:“哦呵呵呵!远坂凛,你的败因就是轻易亮出了自己的招式。真正的胜负,在战斗开始前就已经分出了呦!”
她笑着笑着,忽然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那阵阵喝彩和激情澎湃的解说声是怎么回事?
露维亚疑惑地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正对上了拿着放音器播放喝彩声的陈羽。
笑声戛然而止,美丽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耳根。“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陈羽耸了耸肩,摊开手,一脸无辜地回答:“如你所见,正在为精彩的比赛帮忙解说哦。”
“才不需要你多此一举的解说嘞,你这是在看热闹!”
露维亚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高跟鞋在地上踩出一个小坑。
“比起在乎这个,”陈羽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他伸出手指,朝自己身旁,也是公寓三楼的窗户指了指,“你倒不如先想想,该如何向你们的老师如果解释一下刚刚的打斗,还有这些被你们酣畅淋漓的肉搏炸出来的坑洞。”
露维亚顺着陈羽的手指看去,只见韦伯·维尔维特正站在二楼的窗边,脸色黑得像锅底。
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周身散发着火山爆发前夕的恐怖气息。
“呃……”
露维亚瞬间僵住,刚刚还不可一世的气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连忙对着楼上的韦伯拼命摆着手,试图解释:“不、不是的,埃尔梅罗阁下!这完全是远坂凛的错!是她先动手的,我只是……我只是正当防卫!
“哈?!”
原本还想躺在地上装死蒙混过关的远坂凛一听这话,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指着露维亚的鼻子反驳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先用那种恶心巴拉的贵族腔调嘲讽我,我会动手吗?!”
“明明是你先用穷酸的眼神挑衅我的!”
“是你先嘲讽的!”
就在远坂凛和露维亚即将上演第二回合女子摔跤时,一阵沉稳而有力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循声望去。
只见一辆通体漆黑、线条流畅的轿车平稳地停在了公寓门口。
那光可鉴人的车身和低调奢华的设计,无一不彰显着其不菲的价格。
车门自动向上打开,从驾驶座上下来一位穿着标准女仆装的水银魔像。
特里姆玛乌动作干练地绕到后座,恭敬地拉开了车门。
一只穿着精致小皮鞋的脚先探了出来,紧接着,一位身着哥特萝莉风格洋裙的娇小少女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下来。
少女有着一头漂亮的灰金色长发,脸上挂着一丝狡黠又从容的微笑,正是韦伯·维尔维特的义妹,时钟塔君主候补之一——莱妮丝·埃尔梅罗·阿奇佐尔缇。
而在她身后,还跟着另一位少女。
那是一位看起来和莱妮丝年龄相仿的银发少女,身穿剪裁合体的白色连衣裙,姿态优雅,神情中却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高傲。
此人正是答应韦伯前来参加圣诞派对的天体科君主继承人——奥尔加玛丽·亚斯密雷特·阿尼姆斯菲亚。
“哎呀,义兄的公寓今天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莱妮丝一下车,的眼眸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味,迅速扫过眼前这片混乱的景象:地面上冒着青烟的焦黑小坑,两个衣衫略显凌乱、正怒目而视的少女,以及那个在一旁手舞足蹈、似乎还沉浸在解说余韵中的埃尔梅罗学派如今最大的雇主。
她的视线缓缓上移,最终精准地定格在二楼窗边那个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的身影上。
看清了韦伯那副即将爆发的表情,莱妮丝嘴角的弧度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扩大,勾勒出一个狡黠又带着几分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她身后的银发少女,奥尔加玛丽,此刻正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着眼前这栋老旧的公寓楼。
好几层纠缠在一块儿的爬山虎和茂盛的杂草。
红棕色的砖墙和烟囱四处龟裂,严重到再次有风吹过,砖瓦碎片就会哗啦啦地掉下来。
就连墙皮有些剥落,窗框也显得有些陈旧。
“这就是……埃尔梅罗二世阁下居住的环境吗?”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未经掩饰的惊愕与不解,仿佛看到了什么颠覆常识的事物。
作为天体科君主的继承人,她所接触的一切都与“精致”、“高贵”、“强大”这些词汇挂钩,而眼前的建筑,只能用“破败”来形容。
“虽然早就听说埃尔梅罗学派的财政有些困难,但二世阁下住这种环境,是不是有些太……”
奥尔加玛丽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她看着这栋老旧的公寓,若不是莱妮丝斩钉截铁地告诉她这里就是埃尔梅罗二世的住处,她根本不敢相信一位君主会居住在这种地方。
这简直比她家仆人的宿舍还要简陋。
莱妮丝听着她的话,故作姿态地将一根手指点在唇上,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这是兄长他自己的选择。”她用一种仿佛在抱怨自家不懂事兄长的宠溺语气说道,“我都说了好几次,让他搬回阿奇佐尔缇的宅邸去住,那里至少有二十个房间和专门的仆人打理。可他愣是不听,非要守着这个小地方,我有什么办法?”
她摊了摊手,动作优雅,语气里却满是抱怨。
然而,她的眼神却悄悄瞟向楼上的韦伯,带着几分看好戏的促狭与挑衅。
“这要是让其他学派的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埃尔梅罗学派现任君主与下任君主继承人之间关系不和,我这个义妹虐待兄长呢!”
窗边的韦伯将楼下那小恶魔的一言一行尽收眼底,只觉得太阳穴像是被凿子一下下地敲击着,突突直跳。
韦伯的目光机械地转动。
他看了一眼身边,那两个被誉为“埃尔梅罗的双壁”的学生——斯芬正以一种研究珍奇野兽的眼神观察着楼下的奥尔加玛丽,而弗拉特则在为又来了新玩伴而兴奋地挥舞手臂,丝毫没有要下来帮忙解围的意思。
他又看了看楼下,那对刚打完一架、被誉为“矿石科的灾厄”的学生——露维亚和远坂凛,此刻正因为新来者的出现而暂时休战,但两人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下一秒就能重新扭打在一起。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两个刚刚到场,就已经开始一唱一和、当着他的面拆台的君主继承人——他的义妹莱妮丝,和被她带来的客人奥尔加玛丽。
韦伯感觉自己的胃,又开始绞痛起来。
到底是什么,让这群来自时钟塔各个角落、属性各异、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制造麻烦而存在的问题儿童,偏偏在圣诞节这一天,齐聚一堂,出现在自己这栋小小的、破旧的公寓楼下?
韦伯的脑海中,无数纷乱的思绪闪过,最终汇成了一道清晰无比的明悟。
啊,原来是我。
是我这个埃尔梅罗二世·韦伯·维尔维特,把他们一个个叫来的。
哦,那没事了。
这个认知让他瞬间泄了气。韦伯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十二月的冷空气,那冰凉的气息穿过喉咙,却无法平息胸中的郁结。
然后,他缓缓地,仿佛要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一同吐出般,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这个圣诞节,恐怕是要在胃痛和心力交瘁中度过了。
最终,发出了一声认命般的叹息,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样,有气无力地靠在了窗框上。
他对着楼下那群麻烦的集合体,疲惫地挥了挥手。
“你们,都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