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回到李且来住处，老远就听到有人出拳如擂鼓，轰隆声不断。
这回何肆是只能走正门了，因为院墙的破洞第二日就已经被人给补好了，堪称神速。
何肆不声不响，倚门看了一会儿，就见李且来囚身似猫，抖身如虎，行似游龙，动如闪电。
知道是那临老入花丛的老不羞，给小娇妻传授拳法。
不知道还以为是老祖宗指导曾孙女呢。
何肆从来没见李且来如此一丝不苟，端正武学。
毕竟武功到了他的层次，早就入了化境，不拘泥于招式。
如今所作所为，全是甘为孺子牛。
一套太祖长拳打完，李且来才收了拳架，上下扫了一眼一旁偷师的何肆。
挑眉道：“你怎么回事？”
李且来的眼光何其毒辣？自然看出何肆已经彻底摆脱了血食外道。
何肆耸了耸肩，玩笑搪塞道：“这不是为了表明我对您老这身肉没兴趣嘛。”
要是李且来知道自己在恶狗岭捞了个死狗出来，还给它塑身出一具远超四品大宗师的身躯，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立刻出手，弭患无形。
李且来轻“哼”一声，倒是对何肆高看一眼。
不客气道：“你来得正好，我刚教了她一套太祖长拳，你陪她练练。”
何肆虽没学过太祖长拳，却也听宗海师傅说过，这是五家正传之一，号称是，“苟能习练精熟，以其心印，余可敝帚弃之矣。”
何肆直接高举双手，说道：“那我认输吧，我身子不好，想先养享几天。”
不是何肆耍无赖，不想给谢春池喂招，实在是现在的自己太累了，身子虚乏，就想美美睡上一觉。
等睡他的昏天暗地之后，就该水磨工夫，蕴养属于自己的气机了。
李且来摇头，遗憾道：“我本来还想指点你一招半式的……”
何肆闻言，又强打精神，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李且来冷笑道：“出息！”
何肆对着谢春池拱手，说道：“谢姑娘还请手下留情，我身子是真不好。”
谢春池将信将疑，却依旧抱拳还礼。
只听李且来说道：“你别信这小子哄你，他就算不用气机，让你双手双脚，你都不一定能轻松赢他。”
谢春池闻言，眼里更是积蓄浓浓的郑重之色。
何肆无奈摇头，心道，有这么偏帮的吗？
不用气机倒是没问题，因为刚剥离了红丸，本来就没来得及蕴养，但是不用双手双脚，那怎么比？
自己现在也算是有模有样的“前辈高人”了，再不会轻易对女孩子做出“吐唾沫”的下作手段了。
不过既然李且来都发话了，何肆便对着谢春池说道：“谢姑娘，我不用兵器，不用气机，最多再让你一只手。”
谢春池却是摇头，自强道：“不用。”
何肆咧嘴一笑，“那就来吧。”
老赵传授的锣鼓经架子一摆，李且来见了，当即提醒道：“下手规矩些。”
何肆干笑一声，老赵曾化名赵权，上了劳什子武评，还真是名声在外，这拳法路数不讲道理，怎么阴狠怎么来，的确不是寻常切磋时候该用的。
要是谢春池真挨上几拳，怕是以后奶孩子都不方便。
当然，前提是她得有孩子啊，只是现在看来，倒是说易不易，说难不难。
可何肆也就只会这一套锣鼓经。总不能把只看了一小半的太祖长拳拿来就用吧？
李且来便道：“打完之后，我再教你们一套绵张短打。”
又是门五家正传之一。
何肆并对各家武学不如何热忱，毕竟瞽楼里头都有，但对于李且来的指导，那便是可遇不可求之事了。
谢春池摆出一个双抄封天的起手式，立身垂目，拳抱于腰，右步撇扣，双掌前抄，左勾飞足，分掌落膝，七星蹲定。
何肆不紧不慢，只是等他摆出拳架，这才抬起左手，勾手招呼她先来。
显然有些挑逗意味，是攻心为上了。
谢春池便是变招为进步冲捶，左足落，右步趋，双拳贯冲，直取敌前。
两人对拳，何肆矮了一头半，自然杵在原地不动，就等谢春池进攻露出空挡。
一招后发先至，不攻阴，不攻胸，不攻咽，实在是束缚颇多。
左手灵巧似蛇，化拳为掌，轻推谢春池天庭。
谢春池却好像感觉自己直直撞上了一堵城墙。
当即硬挺挺向后翻倒下去，睡得安详。
这招叫作“以额叩关”，是老赵陪杨宝丹看越剧《孟姜女》时候悟出的。
说什么哭哭啼啼有什么用？福气都被哭完了，换作是他。
只管一滴泪水不掉，即便是心存死志，别说什么哭倒长城，一定是一头撞倒那连绵的城墙。
何肆愣了愣，看着倒头就睡的谢春池，当即转头看向李且来，连忙辩解道：“我发誓我留手了。”
李且来面不改色，轻声道：“是我的问题。”
何肆一愣，不追究自己打了他的小娇妻，反倒把祸事兜揽了？
李且来却一本正经道：“是我看你们都弱，却没想弱者和弱者之间，也有天差地别。”
何肆闻言，翻了个白眼。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李二，骂得可真脏啊。
当即嘟囔道：“这话就有失偏颇了，不仅显不出您老的眼界高，反倒有些装相了。”
李且来没搭理他，只是上前，单手抓住谢春池的衣领，将其提溜到一旁。
然后对着何肆说道：“来吧，她既睡了，我就先教你绵张短打。”
何肆点了点头，忽然有些惴惴，这老头不会看似传武授法，实则打击报复吧？
李且来娓娓道来：“绵张短打，并无定式，切于实用，因流派各异、传人有别，大有不同，是从秘籍上学不来的，拳掌、肘法、腿法、身法、摔法，你要先学哪个？”
何肆也不客套，便说道：“先从拳掌开始吧，我也有个过渡。”
李且来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先教你一招迎面掌，一招穿心拳。”
说罢，何肆就见其疾趋上步，掌推自己面喉。
速度之快，连伏矢魄都没有捕捉到。
好个李二，这分明还混杂了腿法！
何肆并不惶急，堪堪双手格挡。
李且来却是旋即拧腰蹬足，拳透胸腹。
何肆双眼一凸，刚在大衍楼的吃羊肉、鹿肉都吐了出来。
李且来还有工夫回转身形，一点儿秽物不沾。
就看着何肆倒头就睡。
也是咧嘴。
“废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