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于野带着邛山返回藏身之地。
他纠结、彷徨了许久,终于改变了念头。诸多的缘由,已不必赘述。邛山虽然话语粗俗,却道尽了前因后果。既然前世的千千情结,不妨赋予于今生的岁月流年。
洞穴中,他居中而立,气势内敛,神态庄严。青衣与邛山守在两旁。蛟影怯怯站在他的面前,犹自眼圈发红,俨然一个受尽委屈的小丫头。
话语声响起——
“请仙子与老狐见证,于野今日收蛟影为徒。迄今为止,她是本人唯一的弟子!”
“星域六十一年三月下旬,于野收蛟影为徒,青衣在此为证!”
“老狐在此为证!”
“师父……”
蛟影伏地跪拜,泪如雨下。
她此前的哭泣,或是悲怆、无奈,如今的泪水,同样由衷而发,却好像放下了前世的负累,多了今生的感恩与喜悦。
“青衣与邛山待你如同己出,养育之恩与守护教导之情,当永世铭记!”
“婆婆、伯伯!”
蛟影再次伏地跪拜。
“与婆婆不必拘礼!”
“哎呀,快快起来……”
青衣与邛山禁不住心头一软,便要上前搀扶,却被于野伸手拦住。他就势从胸口拿出一物,又从口中吐出一把紫色的剑光,道:“此乃拜师之礼!”
蛟影微微愕然,失声道:“龙甲、星矢……”
青衣与邛山也是大为意外。
龙甲,于野的护身法宝;星矢,他赖以成名的神器。一攻一守两大法宝,被他尽数送给蛟影,如此贵重的拜师之礼,着实罕见。
邛山摆了摆手,示意道:“蛟影,恩师所赐,快快收下!”
“多谢师父赏赐!”
蛟影站起身来,双手接过龙甲与星矢,或许是见物伤情,她又是泪眼婆娑。
两件宝物,她再也熟悉不过,如今却转赠给她这个弟子,情义之深、恩宠之重,尽在不言中。
于野皱了皱眉头,道:“莫再哭哭啼啼,于某不喜软弱之人!”
“嗯!”
蛟影急忙收起宝物,辩解道:“弟子有了婆婆、伯伯,又有了师父,一时喜极而泣,却并非性情软弱之人……”
“罢了!”
于野转身走开,道:“明日一早,离开此地!”
蛟影打量着他挺拔的背影,犹自难以置信,恍惚了片刻,飞身扑入青衣的怀里,依然泪痕未干而百感交集。青衣也如同以往般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邛山则是守在一旁,满脸的慈爱之色,然后伸手拈须,不无感慨般地释怀一笑。
于野再次来到洞外,就此撩起衣摆,慢慢坐了下来,翻手拿出一坛酒。当他饮酒之时,山风卷起乱发,他不由得伸手一拈,鬓角竟然生出了两根白发……
次日清晨。
于野与青衣、邛山、蛟影之外,洞穴内又多了一位见渊。在于野的授意下,蛟影称呼见渊为师伯,他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算是认下这个师侄。
片刻之后,洞穴中仅剩于野一人。他将三位老友与蛟影收入戒子,转身失去了踪影。他要前往古灵山,寻找那帮天界的道友……
星域六十一年,四月初。
这一日,古灵山下走来一位中年男子。
此人身着道袍,其貌不扬、修为不显,只是头顶的金冠,使他看起来有些与众不同。而他抬眼张望之际,慢慢停下脚步。
山脚下新建了众多房舍,曾经的村落已蔓延十数里,并且开设了多家店铺,凡俗老幼来往不绝,俨然一处热闹的集镇景象。
短短数十年,古灵山下的变化如此之大,不知山上的情形又是怎样?
男子尚在徘徊,传音声响起——
“于道友!”
平地卷起一阵阴风,随之冒出一位枯瘦的老者,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一丝阴笑,而话语神态又透着几分久别重逢的亲切之意。
于野点了点头,道:“山阴子,别来无恙!”
他虽然乔装易容,却留下头顶的金冠。果不其然,看似宁静祥和的古灵山,依旧是戒备森严。
“呵呵,承蒙挂念!只因本人与于道友的交情深厚,遂被委派了差事,专门等候你的大驾光临,请上山——”
山阴子,一位天界星域的老鬼,与他谈不上交情深厚,只是被他坑过、害过,算是一位知根知底的故人。
不过,上回来到古灵山是他带路,此番又是他现身相迎,数十年的坚守倒是不易,或许另有变故亦未可知。
“带路!”
山阴子竟然舍弃了山门,带着于野直奔后山而去,行至荒僻之处,转而御风飞起。彼此既然是故人重逢,途中不免寒暄几句。
“山阴子,各位道友近况如何?”
“我等守在山上,安贫乐道,兼济乡邻,日子倒也过得。你却多年未见踪影,不知来自何方……”
“于某在闭关修炼。”
“据传,你在九天力战青鸾宫主,可有此事?近日又有传闻,上百神修被人斩杀殆尽,是否与你有关……”
“可知巫族的下落?”
“请……”
两人一个急于知晓对方的来历,一个想要获悉山上的虚实,却又各自敷衍,显然是有所顾虑。
转瞬之间,抵达古灵山的主峰。
山阴子并未前往古灵殿,而是带着于野飞越主峰,来到峰下的一处洞穴之中。
洞口虽然狭窄,洞内却有百丈方圆,四周开凿着众多石室,像是一处极其隐秘的藏身或静修之地。
山阴子落地之后,回头诡秘一笑,而后拍了拍手,扬声道:“于道友造访古灵山,请各位现身相见!”
于野随后落下身形,左右张望。
虽说是故地重游,而他对于古灵山所知甚少,突然置身于陌生的所在,让他顿时多了几分戒备。
山阴子的话音未落,忽然光芒闪烁,整个洞穴已笼罩在禁制之下。紧接着石室的洞门大开,从中走出一道道熟悉的人影,有鸿元、梅祖,也有公冶子、汤圣、昆仑、纪元子等人,纷纷出声致意——
“于道友!”
“又见面了,幸会……”
“一别数十载,甚是挂念……”
于野暗暗察觉不妙,奈何退路断绝,他只得强作镇定,与众人举手敷衍。
果不其然,又有一群人影现身,乃是一位壮实的老者带着一群汉子,举手笑道——
“呵呵,于道友,巫族的子宿,已恭候多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