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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书屋 >  晚安列国 >   第67章 真相

达蒙的意识被卡在球形舱里,无法自行移动,这段时间对他来说是煎熬的。他推测着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已经没有下一幕场景;或者折叠世界建设者无力衔接下一幕场景。

按照达蒙的印象,如果是前者,自己应该直接退出折叠世界回到现世,但很明显,此处英日恩怨尚未完全结成,后续的故事还会展开,这些发生在四十八年前的往事,还有更多内容。相对于前者,他更偏向后者——二十岁的迈思琳三世女王被命运钟囚禁,已经无力为自己衔接下一幕场景。

只有等待。

等待影皇的命令执行,也就是“明天”,克狄罗的死刑将通报英国,至于是否通报世界各国,达蒙尚不知晓。球形舱里没有时间概念,永远是一副暗红和淡蓝交融的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达蒙听到一些蒸汽喷泄和解锁的声音,舱门轻轻滑开。门口站着罗斯塔曼,只有他一人。地面上再次出现八个荧绿光点,连成线开始转动,一道漆黑的通路直抵南北两侧墙面,命运的杠杆再次倾斜,球形舱内部又覆满了荧绿的光亮,杰莉斯特反转至球形舱的背面,克狄罗的命运钟出现在中央。罗斯塔曼缓步走近,轻触了一下培养皿的表面,只见一片虚光投射出来——是一张操作面板。

达蒙观察着,罗斯塔曼先将语种设置为英语,一系列复杂的操作之后,操作面板上出现了“YESORNO”的最终执行选项。罗斯塔曼犹豫了几秒,点击了YES。

命运钟的底座开始抖动,发出一种类似于水泵抽水的声音,与穹顶连接的无数细管也开始发光,向培养皿内部延伸进去。只见培养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入底座,上方的无数细管也随着水平面下降。大约十秒之后,培养液就被完全抽干了,那些细管也恰好固定在克狄罗的各处关节之上,使昏迷的他不会摔倒。

达蒙看着克狄罗现在的模样,就像一具傀儡,在培养液之中他还是借由液体的浮力保持不动,但现在液体被抽干了,他被那些蛇一般管道固定住,活像一具傀儡。

死刑,要执行了——达蒙想。

突然,那些管道开始呲呲作响,青紫色的电屑迸射开来,在培养皿内部爆出一道闪电——是闪电!达蒙清晰地观察到那树杈般的电枝。随后又是几道闪电,命运钟内部电蛇翻滚,青紫色的电光覆盖了满场荧绿,打雷般巨响。

但那些闪电似乎有意识地绕开克狄罗,雷光和电屑只盘伏在他的周围,雷光中一抹惊寒闪动,克狄罗终于开眼——这不是死刑!是重铸!克狄罗醒了!

罗斯塔曼见状,开口道。

“克狄罗。”

“是。”

国王的眼中惊寒乍现,微型闪电被一道道吸入了他的瞳孔,固定在身上的细管被全部震断,这位地球意志人之王,已经完成重铸。实际上,克狄罗的精神早已在折叠世界中被杀死,眼前的克狄罗,只是一具没有思想的肉体,一位任凭罗斯塔曼控制的地球意志人。

“回去英国。”罗斯塔曼只说了四个字,这是命令。

“是。”克狄罗瞳孔无神,轻声答道。

达蒙听到这话,瞬间明白事情的真相——罗斯塔曼,他暗自违抗影皇命令,要将克狄罗放走,这位国王亲兄在...保护国王?

正这么想着,培养皿大门刺啦滑开,克狄罗缓步踏出,直直地向球形舱出口走去,头也不回。达蒙的视野想跟上去,却发现自己被钉死在圆形舱里。眼看着克狄罗走远,达蒙慌了——就四个字?没有载具?没有路线?不放杰莉斯特出来?他一个人如何对抗影皇?

罗斯塔曼没有离开,面对空荡的场景,他竟然开口说话了。

“达蒙·洛克西,是吗?”

达蒙听到这话,无比惊恐!被发现了?!可自己明明只是一个意识体!罗斯塔曼没有看他,或者说一直在看他——因为达蒙是全景视野,罗斯塔曼不管看着何处,都像在看着达蒙。

“你在担心克狄罗。”

“你在想为什么我不放杰莉斯特出来。”达蒙的想法被罗斯塔曼全部窃取,此刻,这位罗斯塔曼才是真正的上帝。

“克狄罗,他在四十八年就已经是个死人了,我只是改变了他的死法。”

达蒙不能说话,但他想——四十八年前?这位罗斯塔曼也像六十八岁的女王一样...是现世人?

“是的,你没猜错。”罗斯塔曼回答了他的疑问。

达蒙不知道该“说”什么,实际上,他先前有怀疑过这个问题,在西子大厦前。

接下来,罗斯塔曼开始了一段独白,向达蒙解释了整个英日恩怨的过程以及结果。

“许多事情你已经知道,这里是折叠世界,并非真实历史。四十八年前的英国高层矛盾丛生,没能形成统一的对外力量。这也给了日本可乘之机,国王夫妇在日本遭到影皇伏击,双双堕入命运钟。影皇黑川正雄通知全世界,执行了英国一世国王死刑...”

等等!达蒙突然在脑海中制止了罗斯塔曼的独白。

你刚刚放走了一世国王,你忘了吗?达蒙想。

“我说过,这里发生的事并非真实历史,当年克狄罗的死刑是在命运钟里执行的,‘我’并未放走他。”

你在篡改历史?——达蒙疑惑。

“不,折叠世界中没有历史,在这里,时间线是一条笔直向前的通路,就像命运,不管过程如何,都只有一个终点。”

那你现在说的事情,是真实历史?还是篡改后的历史?达蒙再次疑惑。

“我说的都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篡改后的折叠世界会与真实历史有出入,抱歉,我没事先说明。”

达蒙一头雾水,他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要抱歉,也不知道什么是历史,什么是“与历史有出入”,莫非...折叠世界因为“国王被放出”的篡改而错乱了?

“是的,你猜得很对,错乱后的折叠世界发生了其他事。”

什么事?——达蒙想。

“你很快就会知道,请听我说完,接下来发生的事都是真实历史。”罗斯塔曼再次礼貌地提醒达蒙。他接上了前面的独白,继续说道。

“国王死刑的次日,影皇执行了黑暗降生计划。”

达蒙刚平静下来的思绪又被打了个问号——什么是黑暗降生?

“恐怕,你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罗斯塔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

达蒙想说对,但是无处开口。

“我告诉你,你就是四十八年前降生的英国皇子。”

达蒙瞬间愕然,随后便是汹涌的惊恐,罗斯塔曼说的话几乎颠覆了他对整个折叠世界的认知——他从进入折叠世界以来,就把“皇子降生失败”作为前提条件。现在罗斯塔曼告诉他,不仅没失败,而且那个皇子,就是自己!

“2124年底,你在英国出生,是黑川正雄和杰莉斯特·迈思琳的孩子,最初的名字是格罗里·迈思琳,你在三个月大的时候,被国父斯特洛里克以‘孽种’之名流放,至于今时今日,你的名字,你的经历,这些只有你自己知道。”

达蒙还没从惊恐中脱离出来——自己竟然是个英日混血儿,还是影皇和迈思琳三世女王结合所生?

罗斯塔曼没有理他,继续讲述真实历史,语气比之先前多了一分急躁。

“黑川正雄处死了克狄罗,并与当时只有二十岁的杰莉斯特结合,确认其怀孕后将她安全送回了英国,我就在那时潜入了海豚号,随她回到了英国,违背了‘双向协定’。影皇很快得知此事,悍然发动了‘敌英战争’,在那场战争中,迈思琳家族几乎遭到灭顶的打击。”

英国战败了?可是2172年的英国是世界第一强国呀?!达蒙疑惑。

“不,那场战争没有失败者,最后是‘我’挟持了影皇,逼退了整支日军。而最后,也是我亲手杀死了影皇。”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折叠世界错乱,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真实历史”,这没有意义!达蒙开始斥责。

罗斯塔曼忽略了前者,选择了后者回答。

“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知道。”

知道什么?——达蒙想。

“命运,是既定的。”

罗斯塔曼不再说话,命运之杠杆第三次倾斜,空荡的培养皿被翻至背面,杰莉斯特的命运钟立在中央,她还未醒。罗斯塔曼解释完一切,无声地离开了。

球形舱内的荧光绿暗淡下去,回归了红色的暗光,达蒙仍然难以相信——自己这样一个流浪汉,竟然是迈思琳家族的皇子。在过去的四十八年里,自己从未表现出“蓝瞳人”的特质,甚至比普通人还弱小,他又想起了欧阳,那个他从孤儿门口捡来的女儿。

此时的达蒙,悔恨、疑惑、惆怅种种复杂情绪交织在心里,皇子的身份没有让他感到尊贵,反而是无比沉重,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就在这时,他的视野飞快地移动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拉了过去,命运钟、球形舱、舱门一切都被甩向身后,罗斯塔曼的背影越来越近,更前方的是——克狄罗那没有灵魂的背影...

得知真相的达蒙,并未退出折叠世界,他用仅剩的一丝理智推测——折叠世界的控制权,已经交由罗斯塔曼控制,这位在现实世界里已经八十岁高龄的老人,现在要告诉自己“命运,是如何既定的。”

达蒙到目前为止的人生,大致可分为两个阶段——流浪和从军。他并不知道,太阳王已经降临人世,世界的命运已经翻卷成一股巨大的海流,而他,是命运指定的逐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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