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岩呼吸都乱了，绷紧的神经被绛喻的凄惨相彻底折断了。
“你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啊。不就是一根仙骨么……你想要我去给你找就是，你怎么……”
段青岩慌乱地把人扶起来，可是那微弱不堪的气息，命数将尽。
“他还能听见你说话，只是以他现在的情况，什么也回答不了你。”梵隐提醒着，并不喜欢这样的场景，生离死别，他不喜欢。
“你不是要救人吗?人还没救你自己就...这世间哪有这样救人的法子?”
听到段青岩声声控诉，绛喻似乎想说什么，嘴唇蠕动着，半晌才发出一声浅淡的气音。
太浅了，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梵隐突然回想起在北郡醉酒那次，鹤笙月给过他的红瓶子。
鹤笙月跟他说，“对人族来说好好告别是很重要的事。如果小仙君遇到想要帮助的人，渡神会派上用场。”
梵隐回神不确定地朝宋冥问道；“宋冥，你知道渡神么?”
宋冥一听就知道鹤笙月应该是给梵隐留了什么药。
于是很是平静地问；“鹤笙月给你的?”
“嗯，我不知道这药对妖族有没有用。绛喻是肯定活不成了，但是他想说的话，不该成为遗憾。我想……”
梵隐话没说完，宋冥给了他肯定。
“有用，那药对谁都一样的作用。”
梵隐闻言掏出那红色瓶子，倒了一粒长相奇特的药丸，来不及疑惑这药丸的奇形怪状就递给了段青岩。
“这药能回光返照一点时间，但反噬也来的痛苦。你们要是想好好告别，就把药喂给他吃，我们在外面等你。”
“谢谢。”段青岩愣愣地接过药丸，内心百感交集，好好告别么?
出来一遭，到最后只剩下告别..
还真是意想不到的结局啊。
“宋冥，我们出去吧。”梵隐只觉得这里太闷了，阴暗怨气聚拢的地方。
让人觉得窒息。
宋冥走在路上时顿了顿朝梵隐问道；“你觉得段青岩会把药给绛喻吃?”
“我觉得绛喻会想要吃，他现在最痛苦的就是有话还没和段青岩说完。”
宋冥笃定，“只剩一口气了，绛喻做不到。”
“他做不到，他可以让段青岩去做。段青岩心底也想跟他好好说说话吧，不过只是需要一个推力。”
“阿隐，你变了很多。”
梵隐步子一僵，很快又恢复如常。
“忘了那么多事，不一样也很正常。”他佯装着不在乎，总担心自己与过往不同会对宋冥的态度造成影响。
宋冥抬手碰了碰梵隐的肩膀，“一样的，自始至终都还是你。”
“... ?”
梵隐没听明白宋冥这句话什么意思，隔着薄纱他甚至看不清宋冥的表情，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清楚道不明白。
段青岩跪在地上。
“我知道你现在说不出话来，你也听到这药有反噬。你要是想吃就动动嘴巴，我喂给你吃。要是不想...就算了，我也不想你痛苦。”
猫的眼睛最能捕捉一丝一毫的动态，段青岩知道绛喻现在最多能做到的也只是这种程度。
他边说着边紧盯着绛喻的唇，话还没说完，那唇瓣就费力地颤动了一下，很轻微地张开了一些。
“我知道了，你反噬的时候我亲手了解你，不会让你痛苦。”
段青岩语气里充满无奈和坚定，他很矛盾，可他尊重绛喻的选择。
把药丸包裹在妖力里填到绛喻嘴里。
如他所料，没有妖力的牵引，绛喻连吞咽都做不到了。
“早知道把自己弄成这副惨兮兮的模样，你就不会来救人了吧?”
“命都丢在这里，你这救人救的真是前无古人。真给我们妖族丢脸。”
趁着药力作用时，段青岩自顾自地说着。等绛喻睁开眼时，没忍住扯了扯嘴角，笑的并不好看。
绛喻笑着拍了拍段青岩，“哈.还是这么嘴毒啊。”
“感觉怎么样?”段青岩紧盯着绛喻，很是关切。
“这药挺好的，仿计我死了你后半妖生都要给人家当牛做马还债了。”
依照往日，段青岩听到这话肯定就变成炸毛的猫了，毕竟这位猫妖可是为了自由才四处流浪的。
谁知这次段青岩只是垂了垂眸，语气淡淡的，出奇的没反驳。
“是么?谁叫你人缘不好就我一个兄弟呢，还债就还债吧。”
绛喻抬手捏了捏段青岩的脸，想让段青岩笑一笑。
“我还没死呢，你就哭丧。”
段青岩扯着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
“没这药你这会儿都去投胎了吧? ”
说白了，跟死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时间问题，无力感深深埋下，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看着对方死去。
真是，太煎熬了。
“... ...”
绛喻叹了叹气，似开解段青岩一般说道：“你也别伤心，我本来就没多少日子了，我跟你说救人其实就是救我自己。”
段青岩没什么反应，似乎绛喻现在说什么他都能接受了。
况且在嵊州城这么久，他这些日子早就猜到了。
段青岩闷闷地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我就知道你骗我，上次伤的那么重。你早告诉我，我还能见死不救?”
“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所以才避开你。我来是以命搏命，你来就是白白送死。我本来就没多少日子了，不可惜。倒是你，命多也该珍惜点。”
“要你管。”
段青岩生硬地顶嘴，视线却开始模糊不清了，真是烦人的水雾，怎么偏要挑这种时候。
绛喻想不出安慰段青岩的话，是他快要死了，怎么反过来还要他哄段青岩呢？
算了，最后一次了，还是哄哄吧。
“小猫，你不是好奇我真身吗?我今日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怎么样？”绛喻弯着唇角看向段青岩。
段青岩吸了吸鼻子，声音沉闷，“谁稀罕。”
绛喻揉了揉段青岩的脑袋，站起身来背后出现了一对巨大的羽翅。
“你不稀罕，可我想给你看。”绛喻没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是我唯一的机会给你看真身了。
跟平常相比，就多出了翅膀和头顶的一圈羽毛。
“……”段青岩眼底迷茫看向对方。
“我没逗你玩。我不算纯正的妖族，半人半妖吧。”
段青岩抬头盯着他背后展开的巨大羽翅，抽了抽鼻子。
“你是在跟我告别吗?”段青岩感觉到了，这是最后一次。
“告别啊，说这么煽情做什么。我该走就走了，有什么好告别的。”绛喻装作不在乎的语气，说完希望对方好受点。
段青岩更委屈更难过了，果然是一厢情愿的朋友。
“是啊，你我本来就是碰巧凑在一起做伴而已。没什么好告别的。”
段青岩悬在眼眶的水雾终于凝结滴落，绛喻伸手替他擦了擦，虚虚地叹了口气。
他没法看着小猫在他跟前委屈落泪，因为他。
“不是碰巧。相遇是别有用心，相知更是经久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