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棠带着人消失在了黑夜之中,他对这次偷营没什么感觉,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比这大的场面他都见过,今晚上也不过就是一次最平常的偷营而已,可这对于红杉军来说,就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这只是大明骑军一千骑兵而已,若是大明的大军赶到之后,那就是数万骑军,就他们红杉军真的能抵挡的住吗?
显然是不能的,卓彬炳自己知道,他麾下的那些将军们也知道,那些文官一样知道这件事,他们和卓彬炳一起离开,本来也是无奈之举,现在被大明骑军摸了营,而且这只是开始,未来的几天他们可能依旧会面对这样的情况。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胡大棠带着人又杀了回来,胡大棠闹了一次之后觉得不太过瘾,跑出去之后就又杀了回来,同样的招式,同样的过程,也是同样的结果,红杉军的大营又一次乱成了一锅粥。
连着被袭营两次,让卓彬炳的威信又一次降低了不少,此时大营之内已经开始有人传小话了,说跟着他离开泉州就是个错误的决定,与其去南疆赌一个不确定,不如直接投降大明,虽然以后只能当百姓,但也好过跟着他去南疆受死。
这种事在所难免,连着被冲了两次营地,哪怕是路朝歌这种人,在军中的威望一样会受到影响,更何况是这几年已经脱离了军队的卓彬炳呢!
“你要是在不管,这帮人可真就要跑了。”魏嘉荣来到中军帐:“现在官心都不稳,更何况是军心呢!除了你的禁军,其他人可都有要逃的架势了。”
“他们逃走也无所谓。”卓彬炳说道:“只要我的禁军还在就可以了,他们才是我真正要带走的人。”
“其他人都是可以随时抛弃的,对吧!”魏嘉荣说道。
“不然呢?”卓彬炳说道:“这不就是现实吗?为了达到目的,自然要有所舍弃啊!”
“还真是挺狠的。”魏嘉荣说道:“不过,这才有上位者的觉悟,要我说,那些大臣该扔下就扔下,到了南疆,我们可以为你提供更多的人才。”
“你们手里有人才吗?”卓彬炳说道:“你们要是人才济济,至于被路朝歌逼到如此地步吗?”
“能不能不提路朝歌。”魏嘉荣现在听到路朝歌的名字他脑袋就疼,他没想到大明的军队来的这么快,他也没想到大明的军队能这么虎,一千骑军就敢冲数万人的军营。
虎,这种事,纯纯都是有样学样,当年路朝歌一百二十人就敢奔着人家数万人的军营干,现在一千多精锐骑兵,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你现在好像对路朝歌过敏。”卓彬炳说道。
“你对他不过敏吗?”魏嘉荣反问道。
“我对他并没有什么过敏的地方。”卓彬炳说道:“毕竟,我是皇帝,而他只是臣子而已。”
“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魏嘉荣笑了起来:“你这个皇帝,估计都赶不上郑洞国的江南都督,人家还总督江南四地军务事呢!你就泉州一地,好干什么的。”
“我……”卓彬炳刚要说什么,就被魏嘉荣打断了。
“打住。”魏嘉荣说道:“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的意思就是,你带着禁军赶紧往泉州港跑,剩下的人留在这里挡住大明骑军,他这支骑军也就三千人,现在又兵分三路,挡住绝对不是问题,而将那些人留下,也能提升我们的行军速度,我们现在越快赶到港口,对我们越有利。”
“走的太快,意图是不是太明显了?”卓彬炳说道。
“你的意图早就暴露无疑了,还有什么可藏的。”魏嘉荣说道:“王嗯英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你一到,第一批人就可以跟着离开了,你的禁军差不多能带走。”
“连夜走?”卓彬炳问道。
“最好。”魏嘉荣说道:“走的越快越好。”
“我想想。”卓彬炳说道。
“那我就先去港口了。”魏嘉荣说道:“我在这也没什么意义,该说的我都和你说过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魏嘉荣就出了中军帐,他留在这里的意义确实不大,而且随着大明骑军开始袭营,跟着魏嘉荣可没那么安全了,倒不如直接去港口找王嗯英来的安全,不管出什么事,他们都能第一时间脱离泉州,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活着才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都是扯淡。
这边魏嘉荣刚刚离开,卓彬炳还在思考要不要现在就走,就见一名随军郎中冲了进来。
“陛下,不好了。”随军郎中一脸慌乱的说道。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卓彬炳沉声道。
“军中突然爆发大规模疾病。”随军郎中说道:“这是我们刚刚发现的,刚才收治伤员的时候发现的,这种病传播的非常快,我怀疑是瘟疫。”
“什么?”卓彬炳的眼睛瞬间瞪大:“你确定是瘟疫?”
“还不确定。”随军郎中说道:“但是从传播速度来看,应该是瘟疫无疑了。”
“这段时间,泉州死的人实在太多了。”随军郎中继续说道:“爆发瘟疫也不过就是迟早的事,那么多尸体曝尸荒野,之前我们给您上过奏折的,可能您太忙了没注意到。”
“还真是祸不单行啊!”卓彬炳说道:“这件事知道的人多吗?”
“暂时不多。”随军郎中说道:“就我们这些随军郎中知道,但是瞒不了多久的。”
“好,我知道了。”卓彬炳说道:“你们先将消息保密,不要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我马上叫人来处理。”
“是。”随军郎中心里‘咯噔’一下,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个处理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这种事根本就瞒不住,拖延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知情者都给处理了,而他就是知情者之一,这处理的人当中,他肯定占有一席之地。
随军郎中出了中军帐,没往营地后方安置伤员的地方去,而是直接找了自己在禁军相熟的人,将营地内可能爆发瘟疫的事告诉了他,然后从他手里借来了一匹战马,打马离开了红杉军的军营,他的家眷不在这里都在泉州城,他现在就跑压根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卓彬炳也没有耽搁,在随军郎中离开之后,他立刻将自己的亲卫派了出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那些人灭口,顺便将那些可能感染了瘟疫的人烧干净。
可这件事终究是没瞒住,当他让那个随军郎中离开中军帐那一刻,这件事就不可能瞒得住。
那随军郎中的朋友在知道这件事之后,自然会和别人说,他在军中也有好友,他也不想死啊!
卓彬炳知道瞒不住了,带着人连夜拔营,除了禁军和官员及其家眷,他谁也不带了,这个时候赶紧离开泉州才是最要紧的,至于剩下的那些军队,是想跑还是如何,那就已经不重要了,要是再不赶紧走,他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红杉军的异动,当然引起了胡大棠的怀疑,随着卓彬炳带着人离开,那些被抛弃的红杉军四散而逃,胡大棠不费吹灰之力抓了几个人,这一问不知道,问完了他想死的心都有了,瘟疫在这个时代,那就是必死无疑的不治之症。
“撤,立刻撤离。”胡大棠也不废话,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耽误片刻功夫,他要赶紧把消息传递给郑洞国,泉州可以成为白地,但是大明不行。
三支骑军汇合之后,立即向郑洞国的方向撤离,沿途更是将人全部派了出去,魏东亭那边他也要让人通知,数十万大军的性命就在他们身上了。
他最先遇见了杜浩穰的神策军,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杜浩穰的时候,杜浩穰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大棠,这事可不是玩笑。”杜浩穰看着一脸焦急的胡大棠:“你确定真的要爆发瘟疫?”
“卓彬炳带着人跑了。”胡大棠说到:“老杜,杜大哥,我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吗?前天晚上,红杉军的军营爆发了瘟疫,我抓了几个人问过之后才知道的,你现在赶紧带人撤,真要是出了事,我胡大棠把脑袋放在陛下和少将军面前让他们砍了,但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几十万大军就可能灰飞烟灭,杜大哥,我求你了,赶紧撤。”
“行,我信你。”杜浩穰能从胡大棠的话里感受到焦急:“来人,传令大军立即后撤,动作要快,把所有斥候全都给我派出去,通知唐虎臣将军和钱谦益将军,让他们立刻后撤,把有可能爆发瘟疫的事告诉他们。”
大明军队的执行能力绝对是第一流的,命令刚刚下达,军队就开始有序后撤。
“杜大哥,你在这组织人后撤,我现在赶紧去通知郑将军。”胡大棠猛灌了几口水:“这关系到数十万大军的生死存亡,一刻也耽误不得。”
“你快去。”杜浩穰说道:“真要是出事,老哥我帮你扛,去吧!”
胡大棠也不磨叽,带着人就往郑洞国的方向赶,一天之后,堵住了领军向前的郑洞国。
“将军,不能在往前走了。”胡大棠牵住郑洞国的战马:“泉州,有可能爆发瘟疫。”
“什么?”郑洞国眼睛瞬间瞪大。
“最开始是从红杉军的军营爆发的。”胡大棠将他摸营的事以及后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来人。”郑洞国太知道瘟疫的可怕了:“传令全军,立即开始后撤,撤回江南,封锁泉州进入江南四道的所有路口,传消息给江南四道各府、县,立刻封锁城门,严格盘查进出人员,一旦发现泉州口音者,立即羁押送往西泉交界集中进行看管,告诉四道道府,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若是陛下和少将军问责,我郑洞国一人承担。”
瘟疫,从来都不是开玩笑的,一旦让瘟疫蔓延开来,死的人就不是一个两个,那是几十万上百万,大明人口确实很多,可是这瘟疫太恐怖了。
“飞鸽,飞鸽传书。”郑洞国继续下令:“给陛下和少将军……不行,这件事不能先让少将军知道,知道了他能疯了,当年阳州道的事,我他娘的还历历在目呢!”
当年阳州只是差点爆发瘟疫,路朝歌都指天指地把刘子腾的十八代骂了一遍,这边基本上已经能确定爆发瘟疫了,那他要是不疯才是见鬼了。
“给陛下传书。”郑洞国说道:“简明扼要的写,泉州,爆发瘟疫,大军后撤,设法拦截。”
飞鸽传书必须做到简明扼要,毕竟鸽子的体积就那么大,你让他带一封书信回去,估计也没人放心。
随后两天时间,大明的军队都接到了消息,开始有序后撤,现在能不能抓住卓彬炳已经不重要了, 能不能保住这数十万大军才是关键。
后撤途中,郑洞国命令随军郎中开始检查军中的每一个人,只要军中不爆发瘟疫,其他的都无所谓,数十万大军平安带回家,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念想。
毕竟,李朝宗和路朝歌将数十万大军交给他,不是为了让他给祸害没的,而是要打胜仗的。
大明军队的后勤体系当中,郎中是必不可少的,这些人没太多本事,都是经过简单培训就上岗的,只要会一些简单的清创、包扎这些东西,这活他们就可以干,而最高深一些的问题,自然有更厉害的郎中来处理。
为什么大明军队的战死率比其他任何军队都低?
就是因为这些并不专业的郎中,他们及时的清创、包扎,可是保住了不少人的命,活着就比死了要强,不是吗?
郑洞国所在的江南军,后勤之中郎中就有近万人,就这庞大的郎中规模,保证不死人不可能,但是能救回很多人。
一边后撤一边检查,最后的结果让郑洞国满意,军中并没有爆发大规模瘟疫的迹象,这也多亏了他沿途收拢死人的尸体并焚烧,若是没有这一遭,保不齐军中也爆发瘟疫了。
数日之后,军队撤回了西疆道大营,各地也收到了郑洞国传回来的消息,他们可不敢马虎,郑洞国敢说就一定有根据,哪怕消息是假的,也有郑洞国背锅,他们以防万一就是了,只要不出事就比什么都强。
军队撤回西江道之后,郑洞国立即命人封锁各个路口,只要是泉州方向过来的,都必须被集中进行处理,这样虽然对泉州百姓不地道,但这也是为了更多人活命。
在军营二里地外,郑洞国搭建了一个临时营地,只要是泉州道过来的人,都必须集中在这里,这是路朝歌之前示范过的,有用没有的不知道,但是路朝歌这么干了,那他这么干就肯定错不了。
而随着营地这边搭建完成,郑洞国这边的军队已经全都撤了回来,军队之中没有爆发大规模瘟疫,是不幸中的万幸,好歹军队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