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辞书收回眼神，还是不要太听真的好。然而尽管心里面这么说，他却没在嘴上说出让人难受的话来了。只在心中想:
呵……装模作样的人类。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辞书听到男人温柔的声音:“好了。另一只手放上来好吗？”
“哦。”路辞书应着，他本想把这只手收回水里去的。谁成想却被男人按住了，路辞书挑眉看他，他感觉到握着他手腕的男人有些紧张的缩了缩手，但最后却还是坚定的握住了他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慌忙的解释道:
“我……我…是这样的，你的手才刚上完药，不……不能放到水里面去，容易发炎。”
路辞书看他一眼，没说话。但那只手却没有放进水中了。顾言悄悄松了口气，示意路辞书把另一只手放过来。
和之前一样，路辞书落下手臂，然而这次没有落在坚硬的水箱边上，他竟然落入了一个温热柔软的地方，路辞书抬眸看过去，他看到顾言掌心向上握住了自己的手臂——
路辞书一顿，他扫了一眼，看到顾言原本冷白现在却有点发红的手背。察觉到了路辞书看来的视线，顾言轻轻的弯唇朝他笑了一下。
注意到顾言的笑容，路辞书收回视线。
这人……手都红了……怎么还……还在那儿笑呢。因为……给自己挡住手了吗？
明明路辞书时刻都在提醒自己告诉自己人类都是狡猾的动物。但这一刻，路辞书却又觉得——嗯，也许其他人类都不行，但面前这个好像还可以……
唔……不行！就是因为有这个想法，自己才会被捞上岸吧。
路辞书告诉自己。“捞上岸”这三个字提醒了他，路辞书又自以为自己心硬如铁了。
为了防止自己待会儿看到了点什么，又想东想西给这个心情还骂手下的善变的男人开脱，路辞书干脆闭上了眼睛——就像那句“刚看不见东西的时候，感觉就会格外灵敏”路辞书此刻手上感觉十分清晰。
感受着手臂上轻轻的动作和温柔的风，路辞书都能想到男人一定在细心又温柔的的给自己另这只手上药了——他的眉毛一定还是心疼的皱着的，唇也紧紧抿着，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但动作却会越来越轻。
顾言的动作的确越来越轻，因为路辞书这只手手上的伤痕比起先前那只手也没有好上半分，甚至手臂上还有一个伤痕中间凹了下去一点——他的肉被挖走了。
注意到自己给这里消毒的时候路辞书的手抖了抖。顾言的动作放慢放轻。莫名的，他觉得自己的手也疼得有点无力。顾言的眼圈发热，低着头给路辞书处理好了这边的手臂。
终于处理好了两只手上的伤，顾言又故技重施告诉路辞书说让他给他处理一下他的背，路辞书却有些犹豫了——顾言收拾药品的动作慢了下来，他轻轻的说:“不愿意让我帮你也可以……我给你留下一些药水你自己弄吧……”
毕竟后背是很重要的位置，他不愿意露给自己看的确是应该的……顾言的内心冷静的想到，然而他却莫名的有点难受并且想哭了——
为什么自己不直接仗势欺人把他夺过来呢？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点捡到他呢？为什么没有早一点从那群人手中抢回他呢？为什么没有童话故事里面的场景呢？
如果他是童话故事中救起落水的王子的鲛人，他可以做掉进海里的王子……
可是没有这多未卜先知，顾言只好怪其他地方来了:
为什么自己会长着这么一张冷漠的脸……就是因为脸的原因他才觉得自己不是好人吧……在此之前，顾言没有因为自己这张薄情冷漠脸觉得伤心过——
25年来他甚至还高兴自己长了这么一张脸，让自己远离了八卦和桃色中心，然而此刻……顾言想为什么自己不是那种会让人觉得这个人好善良好深情的脸……
这样他就不会对自己冷漠了吧？
顾言轻轻的把药放在托盘里，他说:“那么我把药留在这里，站远一些，告诉你伤口的位置让你来吧。”
谁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先前明显犹豫不愿的鲛人也开口说话了，声音淡淡的，说的却是
:
“如果你胆子够大不会害怕的话。可以试试。但是如果胆子不大会害怕，那么我不建议，”
顾言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路辞书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两个人说完之后静了一会儿，路辞书沉默的时候伸出手准备自己来。
甚至不用过脑子，顾言飞速按住了他的手，手下的肌肤温润微凉，和他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对比。顾言这次却没有心思注意这些了，他紧张得不停的滚动喉结:
“我……我来吧。我胆子很大……不害怕的。”他说的这句话明显是说谎，因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都在抖，眼睛也不敢看路辞书。
他毕竟是一个少爷，平日当然精贵挑剔得很、怕虫、有密集恐惧症……研究的时候能让机器人代劳的都让机器人代劳了，而且顾言研究归研究，他是不会在自己的研究物上面留下这种伤口的。
但这些顾言怎么可能和面前这条鲛人说呢，他好不容易才同意自己的要求呢，而且他自己上药很辛苦的。顾言继续低着头。直到说最后一句:“你手上有伤，会疼”时才敢悄悄的看路辞书。
路辞书当然注意到了他这些动作，然而却没什么反应，他“哦”了一声，侧过身，他的手背按着动作有些不方便，顾言注意到了，他微微松开手，既让路辞书侧身的动作方便一些，也让自己有手去分开路辞书的头发。
然而他伸出去的手却顿在半空没了用武之地——路辞书不需要他帮他撩头发。
他的背后不像画册里的鲛人一样也有一大堆头发——他的背后没有一根头发。
先前路辞书从来没有彻底背对过他，他放在身前的蓬松的如海藻一般的头发自然也就挡住了顾言的视线，顾言自然也就不知道他背后的情况了——路辞书的头发是如海藻一般的，但他的头发放到身前却不是因为多得背后挤不下，而是……
路辞书的背后惨白一片，当然不可能是泡水泡的，鲛人怎么可能因为泡水多了变成这个样子呢？让他后背变成这样子之后因为他血肉的保护层不见了，水泡多了，伤口已经到触目惊心的地步。他背后的皮好像被整个剥了下来一样——
背后的情况是这样的，头发当然不可能披到背后去了……那样他正在恢复的伤口会粘住他的头发，然后……
顾言抖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