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韩行想过无数马大脖子赶自己走的原因，唯独没有想过这个：“这算是什么理由？”
马大脖子靠在承重柱上，看着夕阳一笑，从大马甲内袋里拿出一包烟，掏出两根递给韩行。
韩行接了一根。
唰！
火柴划燃，像夕阳的光，马大脖子护着光凑到韩行面前，韩行低头嘬了一口点燃香烟。
马大脖子有用余火嘬燃了自己手里的烟，猛的抽了一口之后，将烟雾吹给夕阳：“你今年多大了？”
韩行也靠坐在承重柱下，吐出一口烟，清了清嗓子：“20。”
“这就是我要赶你走的原因，”马大脖子咧嘴大笑，笑完，夹着烟的手指给韩行看：“那个老驴头，今年48，那个二犊子，今年41，我今年39，你太年轻了，扛包不是你该干的活。”
这是韩行第一次抽别人的烟，说实话，有点拉嗓子，但也别有一番风味：“我其实不理解你说的话。”
马大脖子看着夕阳，一口一口的嘬着手里的烟：“结婚了吗？”
韩行摇摇头：“没有。”
“20岁呀，是一个人最好的年纪，”马大脖子笑着：“这个年纪，上班也行，上学也对，结婚生子的也大有人在，但什么都不做……好像也行。”
“现在是四月，”马大脖子说着自己看到的世界：“剑士学院，力士学院，学士学院都开学了，你出现在这里，说明你不是学生。”
“不是学生，又没有结婚，”马大脖子猛嘬了一口手里的烟：“说你是穷苦人家吧，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你知道我看着你像什么吗？”
韩行摇摇头：“像什么？”
“像正月十五在簸箩里摇的元宵，雪白雪白的，但……”马大脖子笑声哈哈：“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沾了一层浮灰，哈哈。”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韩行绝对不算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但在无论是在铁牛镇，还是在仰光山脉，还是后来到了星河，都没怎么从事过重体力劳动。
而且，作为天生神力的拥有者，他的新陈代谢本就比一般人快，皮肤状态也自然很好，更不要说仰光山脉三年，丁力可没少在这方面给韩行花钱。
再加上毕竟曾经跻身高位，到哪儿都是老大，也没受过什么气，气质方面是掩盖不了的。
当然，韩行这趟既然出来，自然也想好了对答办法：“家道中落。”
“……那倒是对，”马大脖子又摇摇头：“……但你还是得走。”
韩行看向马大脖子，马大脖子看向落了一半的夕阳：“还是那句话，你太年轻了，而且不适合干这个活。”
韩行想起中午那三关，马大脖子像是知道韩行在想什么，将手里最后一口烟抽完，又掏出两支递给韩行。
韩行摇摇头，推开了马大脖子递过来的烟，马大脖子将其中一支，烟嘴朝下放在烟盒里，自己续上第二支，嘬燃了：“不是因为中午那三关，而是因为这行没啥技术含量。”
韩行感觉马大脖子在骂人，没啥技术含量，我都干不了？
马大脖子嘬了一口烟，指着站台和火车给韩行看：“把东西搬来搬去，是个人都能干，不是人……其实也能干，你看你中午输了三场，其实那点儿东西，两句话就讲完了。”
马大脖子弯起自己的手臂，肱二头肌足绷足绷的鼓起来：“有膀子力气，眼睛放亮一点儿，都不用识字，识画儿就行，箭头是方向，玻璃杯是易碎，小伞是怕水，这有啥技术含量？”
“20岁，”马大脖子将烟叼在嘴里，连笑带抽：“干啥都行，就是别干这个，等到你30了，40了，50了，60，70，都能干，没差的。”
韩行万万没想到，这马大脖子原来是为了他好，马大脖子继续说道：“或者……有个目标也行，比如当个把头什么的，就像我一样。”
说完，马大脖子看向夕阳的脸上笑容渐淡：“但你得有优势，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当上这个把头吗？”
“因为你拳头大，”韩行根本不假思索：“这地界儿都知道你是七品的力士。”
“对，”马大脖子咧嘴一笑，笑完，摇摇头：“又不对。”
“不对？”这几乎是韩行来这里三天，唯一不困惑的事情了。
“我能当上这个把头，确实是因为我是七品的力士，但……”马大脖子猛嘬了一口烟，在肺里沉了沉，徐徐吐向前方，迷蒙了夕阳的光：“七品的力士，在和氏财团眼里，连个蚂蚱都不如，你知道全咒术大陆有多少力士学院吗？你知道每年从力士学院能出来多少高级力士吗？”
“你不知道，”马大脖子看向韩行：“和氏财团能把活儿给我，也能把活儿给别人，他要把活儿给别人，别说我是七品的力士，我就是力圣……敢在财团手底下抢活儿吗？”
“不敢，”马大脖子自顾自的回答：“我能当上这个把头，是因为我是七品力士，但……是能被人踩在脚底下的七品力士。”
“你中午见到的那个人，他给我活儿干，”马大脖子指指自己的脸：“我满足他那种把我这个七品力士踩在脚下的快乐，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本质上是交换。”
这个，韩行理解，但是无法接受，如果他是马大脖子，早就按着那个刀条子脸往死里锤了。
“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交换，但不是人格的交换，而是能量的交换，”韩行看向马大脖子：“而人性的本质是……欺软怕硬，你把他打疼了，他就不敢再和你龇牙。”
马大脖子看向韩行，眼神就不一样了，但也仅仅只是一瞬，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你说的是对的，但这个世界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做对，你如果能一直这样想，那或许你有一天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我以前也这么想，”马大脖子摇摇头：“但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马大脖子指向一边的江城，对韩行说：“月亮消失之前的城市里，有个地方叫做动物园儿，只要进去的动物都能得到充足的食物，先进的医疗，没有天敌的困扰，甚至还有专门的配偶，但前提是……”
马大脖子一攥拳：“……要收起自己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