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旻嗤笑了一声,“如果这也算一种成功的话？”
唐昀：“？”
时旻微微调整了一下情绪，很快将后半截没说完的三两句说了。
他在实验地里不知道熬了多久，身体不断被割裂再愈合，连身体里埋的比较深的一些纳米探测器,都在这个过程里报废得差不多了，等他终于熬出了一些奇特的能力,将自己的形态调整到十二岁时的样子,可以自由行动了之后,却找不到出去的办法。
原先，他想出去很简单，只要他身体里的纳米探测器测出了想要的数据,自然就有人来带他出去。
可现在,他身体埋的那些探测器已经在暗物质中被毁得一干二净了,指不定，数据接收的那一端已经给他盖上了“已死亡”的红戳了。
时旻想要从这个奇怪的实验地里离开，显然还是只能靠他自己。
于是，继开发出能自由行走在这个实验地里的能力之后,时旻又开始不知疲惫地摸索起离开这里的办法。
又是不知天日的很长一段时间，几度，时旻以为自己似乎在实验地里熬了几十上百年。直到有一天，他感觉到实验地里有个地方出现了一些异样。
“什么样的异样？”唐昀竖起耳朵。
时旻微微摇头，“说不好……就是一种感觉。”
在实验地里呆得久了，周围都是暗物质和诡异地到处碰撞的能力风，怎么也呆出了一种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熟悉感，而那天，实验地里的一个地方传来的那种感觉，正是熟悉感之外的一种奇异的感觉。
时旻几乎是当即就判定，这是一次机会。
而事实证明，他的这种直觉没有出错，这确实是他的一次机会，实验地的暗物质忽然出现了到豁口。
就像是黑洞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光点，而光点周围的空间呈现出一种扭曲的现象，模模糊糊里，似乎还能看到一些走来走去的人影，几乎没有进行更深入的思考，时旻就本能地冲进这个光点中。
“……你就这么出来了？”唐昀略觉不可思议。
时旻点头。
唐昀：“那些实验员瞬间惊为天人，吓个半死？”
时旻：“我出来的地方不是实验室。”
“啊？”
“是一处风景区的水潭旁边，刚刚走了一波观光客，我就那么出来了，也没任何人注意到。”时旻说着，自己脸上也露出一些深思的神情，“我出来之后，立即找地方联系以前的朋友找他们帮点忙，结果刚出风景区，就发现，我其实只在实验地里呆了不到半天。”
“哈？！”
时旻伸手扶了一把唐昀的下巴，免得掉了接不回去，“但我肯定，我在实验地里呆了很久很久，久到……也许我都没有办法估量。这绝不是因为没有参照物，没有日夜交替，没有人陪伴而产生的一种神经错觉。”
唐昀终于回神，理了理思绪，心理很相信时旻的话，痛苦确实会拉长人对时间的感知，但却不会差这么多。
光是听时旻先前描述的那些事情，受伤愈合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才熬出了君的能力，然后又在实验地里实验了几千种办法要找到一个出口，这里面任何一件事情做起来，也绝对不是半天光景就能搞定的。
但，如果时旻的这些话都能成立的话，不就说明他进入的实验地其实……
“……我进入的不是人工制造的一个实验地，而是先天形成的一个次元空间，或者，其实就是面与面之间的一个夹缝。恰好被那些疯子发现，用了些什么办法，改造成了实验地。”最后，时旻看了一眼唐昀，下结论，“只不过，这些疯子还没能力完全掌控这块空间，所以，我和一群人成了第一波牺牲品，他们根本没想过，我们会成功，与其说我们是初代实验品，不如说我们是投石问路的那块石。”
唐昀坐在时旻旁边，脸上木木的，心中微微消化了一会儿时旻说得这一大串。其中辛辣刺激隐秘的程度简直不输清宫秘史，不同于清宫秘史的是：这些不是故事，而是往事，说着往事的人正是其中的历经者。
好半晌后，唐昀察觉身旁的时旻动了动，他立即扭头去看他。
发现时旻的举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对唐昀道，“如果没出错的话，这里应该也是一个类似于实验地的次元空间或者就是一个夹缝。”
“这两年随着我们这个面里的壁垒的变弱，这种空间夹缝越来越多，但是出现得时间地点和具体位置都很随机。这一个有点特别。”
唐昀垂在膝盖上的勾了勾，点头认可时旻的话，然后左右看了看，记起时旻比自己先醒来的，便问他，“那个幽灵呢？”
这个夹缝最特别的应该就是那个幽灵了，一个跨界的幽灵居然可以探测到夹缝的存在，还几次三番地利用这个夹缝逃脱守界人的追缉。
时旻微微勾了勾唇角，“我刚醒的时候还在，但是一见我醒来，就飘走了，不知哪儿去了。你可以试试能不能感知到它。”
唐昀试了试，摇头，“不行，这里到处都飘着暗物质，简直像没提炼的石油一样，感觉根本探不出去，像被缠住了一样。”
时旻并不显得意外的样子，只微微阖了一下眼，像是在想事情。
唐昀的眼珠子也转来转去的，他跟时旻是不小心掉进这个次元空间的，但是那个幽灵显然不是。
联想那个幽灵多次从守界人眼界下溜走，而且一溜走就再也察觉不到的情形，显然，它对这个夹缝显然比他们了解的要深刻，既然它能探测到这夹缝的入口，那么出口应该也不成问题，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怎么找到那个幽灵。
唐昀暗暗揣度着，这个次元空间也不知道是那个幽灵的主场。还是它也不过是借这里来暂避危险。
如果是后者，那还不算太麻烦，如果是前者，他和时旻差不多可以交代在这里了。
希望最好还是后者。唐昀临时抱佛脚，把诸天神佛和耶稣都给拜托了一遍。
“我们现在怎么去找那个幽灵？”唐昀碰了碰时旻。
时旻抬头望了望周围，“等。”
唐昀：“等什么？”
“等我恢复一会儿，我现在这个样子，行动太不方便了。”时旻快速解释。
唐昀哦了一声，顿了一会儿，又问他，“你之前为我挡掉的那个光球是什么？那个瞎眼君弄出来的？”
时旻点头，“是他弄出来的，但我也弄不清楚是什么。”
唐昀：“不知道你还拿身体去挡？”
时旻瞥他一眼，那意思——不然呢？让你一个小屁孩儿挨上一记。
“挡之前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时旻淡淡道，“跟我在实验地里受到的那种能量风暴挺像的，就是一种压缩聚合的能量体，接触的一刹那，威力很大。”
唐昀偷偷瞄了瞄时旻的后背，还是只有破破烂烂一个大洞，皮肤后背什么的，都光滑得很。
时旻望了望他，嘴角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我说了，这个夹缝跟我曾经呆过的实验地很像，在这里面，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恢复得很快。”
唐昀又哦了一声，想了想，他忽然问，“哎，你说守界人到底是个什么？为什么瞎眼君能发出的能力球跟你在夹缝里遇到的能力风暴很像？”
时旻略显惊讶地看着唐昀，微微动了动唇，“……我也不知道。”
唐昀瞥了瞥他，再次哦了一声。
时旻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唐昀随即识趣地换了话题，他用膝盖碰了碰时旻的腿，“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时旻：“……”
“真的一点感觉都没啊？”唐昀又碰了碰，这次是用爪子，还在靠近大腿的地方捏了一把，“你出来后没去医院看一看吗？也许还……”
“你他妈能不能聊点有建设性的话题！”时旻一把掐住唐昀的小肚子，疼得他直抽气。
“我错了我错了，我们换话题，换话题！”唐昀奄奄一息地抢救着自己的小肥肉，“不如，你挑个话题吧。”
时旻：“……”
唐昀眨巴着眼睛等了半天，不见他说话，哼哼唧唧半天，才迟疑地道，“那……还是我挑？”
“哦，好吧，我挑。”唐昀摸了摸小肥肉，稍稍往旁边挪了挪，“你出来之后回过家吗？见没见过你家那群……唔唔就是那些人？”
时旻沉默了一会儿，“是你，你会回去吗？”
唐昀猛摇头，想了想，又问他，“你恨他们？现在这么拼，四处奔走追缴这些跨界物种，是想累积战绩，最后杀回去，报仇雪恨？”
时旻奇怪地望了唐昀一眼，“你知道一个先天的君长到我这么大，几乎每一天都在学习掌握开发自己的能力，而我，拥有这种能力不过两年，还不是通过正常渠道来的……”
唐昀立即明白，时旻的情境比他可尴尬绝望得多了，他现在其实就是个黑户，他要是直接出现在守界人里，当年的盐碱计划的初次实验结果肯定就得改写了，引起的后果说举世疯狂也不为过了。
后半辈子，基本上，他也就是跟各种仪器为伍的命了——没实力，就没有话语权。
所以，与其说他在累积战绩，不如说他在积蓄实力，首先，他需要更快速，更系统地锻炼自己的能力，让自己再次出现在一群守界人里时，拥有话语权，起码，让那些人再怎么心痒痒，想把他给解剖了再造出千千万万个君，也不敢轻易动手；其次，才是报仇不报仇的事情。
唐昀拍拍时旻的肩膀，很男人地向他传达一种，大家都懂的鼓励。
结果拍了没两下，手下的肌肉触感就不对了。
唐昀张着嘴，有些发愣地看着时旻。
时旻站起来，动了动手脚，走了一圈，看到唐昀的蠢样儿，伸手摸了摸他的毛刺儿脑袋，手感一如既往地好。
唐昀默默地扫了一眼再次变小了的时旻，暗暗地别扭，卧槽，我的盟友可以变这种事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坦然接受的啊！
忽然，唐昀又扭过了脑袋看了看他，迟疑地道：“你……好像不太一样，是不是有点长大的感觉……”
时旻高抬腿了两下，看向唐昀，“这是我十三岁时的样子。”
唐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