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不就是给人当狗嘛，这我熟得很
苏清风牵过一匹白马，将缰绳递过去，“辛飞，你骑我的翻羽，它以后归你了。”
二人骑马上街。
内城之中不许牲畜行走，二人骑着马缓步走在街道上，路人纷纷传来注视的目光，偶尔有酸气的声音传到耳中。
素篁气不过自是嘟嘟囔囔，苏清风却没有理会，怡然自得地在马背上打盹，一路朝北，出了城门。
秋天在不知不觉中来了，树上蝉声依旧悠长，却隐隐带了几分凄婉，全然没有仲夏时节的生命力。
这个时节，树下的枯叶很多。
风一吹，簌簌落落，在地面上争先恐后地扑腾。
二人骑马沿着泥泞的土路行走，凉风习习，倒是有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又行了十余里，有一座用灰白色石头砌成的石头城。
因为通体呈白色，府城的人称之为白城。
高大的殿堂，精美的石柱，祥云掩拥，金碧辉煌，连台阶上都雕刻着飞云图案。
比之值守堂的清雅幽美，却又是另一番气象。
元江府城位于离动平原中部，最近的石山都在几百里外。
能用石头筑成一片殿堂，其间主人财富不知多丰盈，身份不知多高贵。
两列身材魁梧的武者，站在宏伟壮观的台阶石级上，如大理石雕像般一动不动，把这台阶点缀得如权贵府邸的“踏道”一般。
然而，元江商会是值守堂的“白手套”，完全代表值守堂利益。
世俗间什么样的权贵敢与他相提并论？
苏清风立马白城前青石铺就的广场上，轻轻抚摸素篁的后背，淡然道：“辛飞，商会高层已被清除，现在就交给你了。”
“你帮我管好它，以后我有大用。”
“放心，有我在，不管是什么公子，无论是什么组织，我的人，他们动不了。”
辛飞驱马上前，眼中闪过一道喜色，继而又被浓浓的忧愁掩盖。
他迟疑一会，担心苏清风不明白元江商会的体量，低声道：“尊者，元江商会可不是个小商会，往年靠出卖凡人魂魄，年收入不下十万灵晶。”
苏清风久久不语，眼中跳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火焰。
他眯着眼睛，露出心中深藏的那一处愤恨。
这人吃人的社会！
“我知道，你能献我玲珑玉髓，自然不会亏待你。”
“你怎么掌管商会，我不管。”
“这个组织以什么形式存在，我不管。”
“甚至他能不能赚钱，我也不管。”
“只有一个要求，商会必须服务百姓，胆敢与元江商会般欺压百姓，屠戮百姓，到时候别管我不念恩情。”
“有一日，你若能彻底领会服务百姓这四字的含义，这商会会长的位子，也就坐稳了。”
“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辛飞眼眸一转，心中大喜。
跟着烈公子，月俸不过八九百灵晶，这位尊者开口就把一府之地行商的权利交给他，岂有不心动之理？
赌这一把，赢麻了！
他翻身下马，跪在仍是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恭恭敬敬行了个顿首。
一脸动情地说道：“我乃人人唾弃的魔修，几百年来所做恶事数不胜数。”
“尊者不以我身份卑微而委以重任，辛飞敢不肝脑涂地，以报知遇之恩。”
苏清风长叹一声，若是手头有人，他又怎会用这些劣迹斑斑的魔修。
“行了。元江府这三十七州三百余县商贸之事，我就交由你了。”
“切记，残害百姓之事，决不可再做。”
辛飞再顿首，恭恭敬敬道：“谨遵尊者教诲。”
苏清风点点头，不再多言，招呼素篁，朝北继续行走。
辛飞一直目送那道白衣胜雪的背影完全消失，才从胸腔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一丝残忍的冷笑在他嘴角浮现。
“元江商会，尊者说你们的历史，该结束了。”
他大踏步走上台阶，雕塑般站立的武者锵的一声抽出兵器，呵斥道：“你这贼眉鼠眼的汉子，速速离去，否则让你血溅当场。”
辛飞低垂着眼，没有答话。
尊者的意思他已经很清楚，就是要在元江府重新建立一套体系。
这道体系不为道界修士、不为凡人权贵、甚至不为尊者自身牟利，只为最广大、最底层的凡人百姓服务。
而这道体系的建立，首要之事就是要覆灭这个声名狼藉、恶贯满盈的商会。
他不懂尊者的用意，但他明白一个最浅显的道理：
谁给利益，他服从谁。
谁重用他，他服务谁。
谁拳头大，他跟随谁。
不就是当狗嘛，他熟得很。
这两百年给烈公子当“猎犬，也只是混个温饱，连根骨头都吃不上。
哪像这位尊者，认识一个多月就赏他这么重要的职位，其中利益，不知多少御空境道长打破脑袋都要来争抢。
为了保住眼前这份利益，他，就是尊者手中那把杀人的刀。
辛飞缓缓抬起头，右手握住刀柄，眸中已是一片冰冷。
……
素篁欢快的脚步在湿润的土路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宛如一道道弯弯的月牙。
她一会儿左顾。
一会儿右盼。
鼻翼一张一合，贪婪地呼吸着空中的香气，仿佛在找寻能下嘴的食物。
直到远离街边小贩的菜摊，她才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略带不满地说道：“前辈，那人一身魔气，阴森森的，可不像什么好人，你为何对他那么好啊。”
秋日的阳光带走昨夜落下的大量雨水，土路渐渐不再泥泞。
苏清风翻身下马，踩在湿润的泥土上，抚摸着素篁编织好的小辫子，笑着说道：“你还小，等以后就知道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好人和坏人之分，只有为我所用和不为所用之别。”
“从本质上讲，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社会优先与人，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不会单独生存。”
“那么人追求什么？或者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终其一生，人追求的是价值感和归属感，同时希望展现的个人能力得到他人认可。”
“这是人的本性。”
“你，听懂了吗？”
素篁扑闪着大眼睛，眼神中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不懂。”
苏清风微微一笑，拍着她的脑袋道：“不懂就算啦。”
“前几日答应带你去吃好吃的，择日不如撞日，咱们现在就去。”
素篁龇着牙，乐呵呵说道：“前辈，这句我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