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
林乐知看向躲在萧以祸身后探出半边的柳云赫,对他伸出手道:“云赫,我托你寻的东西,可有找到?”
这会柳云赫正在天人交战呢,突然被林乐知喊到,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找…找到了!”
柳云赫应着,赶忙从怀中掏出了林乐知要他寻的东西,快走了几步递到了林乐知的手里,然后又心思重重的回到了萧以祸的身边。
柳云赫觉得林乐知和洛止风的两方言论都有道理。
可一边是姜怜安,一边是自己敬仰已久天地阁的首席大弟子洛止风,这让他一时之间有些犹豫起来。
倒不是因为相信谁的问题,而是他有些搞不懂自己了。
换做以前。
他肯定是想都不想的选择天地阁。
可现在他却犹豫了。
林乐知将柳云赫递给自己的东西,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开来。
是一块染血的布子,上面还沾有泥土,布子边缘还有不少毛边。
清川一下子便认出了这样东西,目露惊讶道:“这不是从冯远哥腿上解下来的那块布子吗?”
冯远在高度紧张下,又说了会话,本以分走了些许对腿的注意力。
可眼前这根染血的布条,再次勾起了他惨痛的记忆。
他望向那再也无法复原的腿,伤口处传来的剧痛与内心的悲痛交织在一起,让他难以承受。他面色苍白,神情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
“清川兄好眼力,正是此布。”
看着林乐知手中拿起的血布,再结合刚才的话,程肃便知道刚才说柳云赫去林中大解一事是假的,是糊弄他的。
竟敢在他的面前耍把戏,程肃的面色当即冷了下来,他拧紧眉头表情十分不悦,质问道:“不是说,他刚才是去林中方便吗?”
“是我让云赫去的,还望将军莫要怪罪,我之所以没有提前禀报将军,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林乐知抱拳,神情郑重而决然道:“若在断完此案后不能令将军满意,草民愿一力承担所有后果。”
听及,柳云赫的眸子微微紧缩。
林乐知说完此话后,周围的空气仿若降至了冰点,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在空气静默了一会儿后,程肃冷“哼”了一声,声音冷厉道:“冤者燃放青烟找的就是你,为的就是希望你找出真凶,若你断不了此案,愧对他们对你的信任,那你是该承担后果。”
但柳云赫却明显按捺不住了,虽然是林乐知让他去的,可他自己也是心甘情愿去的。
真论责任他也占一半,怎就都被林乐知占了去。
柳云赫心中不服,当即想开口反驳几句,一旁萧以祸也看出了柳云赫想法,先一步暗中拉住了柳云赫。
并向柳云赫投去一个眼神,示意他相信林乐知能够妥善处理。
“多谢将军提点,草民定不负冤者的信任,誓必探明真相,还所有冤者一个交代。”
程肃暂且不再追究此事,林乐知不再耽搁,将手中染血的帕子举到众人面前道:“这块沾有血的布子原本是系在冯远伤处的,今日清川看过冯远的伤势,说他的伤势得到了控制,被人以火灼之术治疗过,清川兄,我说的可对?”
“没错。”清川点头道。
得到清川的回应,林乐知重新看向手中的布子,眸色沉静道:“这块布子明显是衣物上撕下来的,冯远身上的衣物因在地上爬行过,衣衫破烂且沾满泥土,所以,冯远身上的衣物并不能作为包扎用的布子。”
那晚。
自己跟萧以祸在百骨坑附近时,萧以祸就取自己中衣干净的衣布,帮自己包扎肩膀上的伤口。
“常县令早就与徐田对调了衣物,换上了一身夜行衣,且换到徐田身上的官服并无缺失,所以不可能是常县令,那么为冯远治疗之人就一定另有其人。”
林乐知定睛道:“而谁的身上缺失了一块衣料,便就是此案的真正布局之人。”
说完,林乐知的目光定睛在某一处,继而当着众人的面走到一处,将地上的一样东西拿了起来。
林乐知拿起的东西不是别的。
正是乔萤不久前换下来,叠整齐放在一处的那身脏衣,林乐知掀开了最外层的衣服,衣服里层的中衣正缺了一大块。
林乐知将手中那块染血的布子放上去。
布子与衣服上缺失的部分,严丝合缝的重合在了一起。
看及,众人的眸子骤然收紧,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同时脊背发凉。
而在这之中最恐惧的莫过于失了一条腿的冯远,他瞪大了双眼,看着蹲在地上的乔萤,表情仿佛是见了鬼。
林乐知将衣物举在手里道:“想想看,一个不通五识之人,竟懂得火灼止血之法,还知道用自己最干净的一层衣服为其包扎。”
“当然,也可以说另有其人,为洗清自己的嫌疑栽赃嫁祸给乔萤,所以借乔萤的衣服为冯远包扎。”
林乐知突然自己反驳自己的话,给自己推断挖坑的行为,程肃看不懂,本就皱紧的眉头狞的更紧了。
但下一秒,林乐知又反过头来,肯定道:“但这并不成立,为冯远包扎之人,就是乔萤。”
此前,林乐知让乔萤把衣服换下来,便是想求证一件事,但是为别的。衣服上缺失的一部分,是意外收获。
“何以见得?”
程肃压着不悦道。
“乔萤身上的伤。”
此话一出,跟在原地打转有什么区别。
此前就已经说过,乔萤身上的伤算不得证据,这无疑更加消耗了程肃本就不多的耐心。
看出了程肃的不悦,林乐知也不由的一慌,冒出了些许冷汗道:“此伤非彼伤,我说的身上,是乔萤穿过的这身衣服。”
话落。
旁人还察觉不到什么,洛止风在看了一眼林乐知手中的衣服后,像是当即明白了什么,转而看向乔萤眸色暗了下来,看着乔萤的眼神满是复杂。
林乐知注意到了洛止风眼中的情绪,继而看向众人,缓缓陈述道:“乔萤自出现在平海镇,便是一副异于常人的样子,不说他,即便是街边的乞丐,也时常会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但乔萤身上除了新增的伤痕之外,身上竟无其他陈旧伤痕,是吴老伯把乔萤照顾的太好吗?”
“可吴老伯出门寻找三魂草一连两月未归,将乔萤托付给王村长一家照顾。从乔萤可以出现在镇上各处来看,王村长一家确实给乔萤提供了住处也将他照料的很好,但并不约束他到处走动,不归家也不会特地出去寻找。如此,竟还没有一点外伤。”
林乐知沉下眸色道:“除非,他根本就不痴傻,一个不傻的人,怎么会把自己时常弄伤,当然要掩盖真相之时除外。”
说着,林乐知看向手中的衣服道:“大家看这件衣服,若他身上的伤真的是在林中不小心划伤的,既然都伤到皮肉了,可这衣服上却连一块划破的口子都没有,只是脏了一些,不是太奇怪了吗?”
“除非……”他的眸子又沉了一分,看向乔萤道:“他划伤身上时,身上穿的是必须销毁掉的,属于关子恒的衣服。”
他将关子恒的衣服给乔萤穿,就是想看看除了胳膊和手上,他的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
从那么高的悬崖顺着藤条下来,伤痕一定会遍布全身,乔萤的胳膊上有伤,身上却只是脏了,实在太过奇怪。
稍作停顿后,他接着道:“他出现在我们面前,人之所以在湖水中,也是为了要销毁证据。”
“什么证据?”程肃问。
“销毁他背过冯远的证据,冯远在地上爬过,前胸占满了泥土,要背着冯远前行,他的后背上定然占满了泥土,就如同云赫背上一样。”
柳云赫背过冯远,免不了会被蹭上。
听到林乐知这么说,柳云赫才仿若后知后觉一般往自己的后背上拍了拍,随着拍动,一些灰土随着掉落了下来。
那会他注意力都在林乐知身上,竟就忘了这事。
前不久,林乐知说自己身上沾了什么东西来着,他也没想起来,然后就忙着回林子里给林乐知找布子去了。
不过,他本来也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人,脏了便脏了。
迎着众人惊愕不已的目光,林乐知看向坐在地上的冯远道:“冯远说过,他醒来时便就看到了我们,一连过去了三日,他中途都未醒过来,说明他被人下了很重的迷药,才一直沉睡不醒。”
林乐知转而看向众人接着道:“岛上一连发生如此多诡异之事,子恒又深陷嫌疑之中,所以昨晚我本不想睡,一直在思索案情,可最后却还是难抵困意睡了过去。这便只有一个可能,端给我的那碗药里放了东西。”
他稍作停顿,回想道:“就如同花灯会那晚,回房喝过子恒留在桌上的那碗药后,我一个觉轻且怕热的人,在两个人同床而眠的情况下,竟一直到寅时听到打更声才醒过来,实在奇怪。我想他这么做,怕的就是我醒过来,怕他的计划会功亏一篑。”
“至于声音,乔萤一直装疯卖傻,何曾以真声示人。”林乐知的视线落到了乔萤的身上,眸子敛紧道:“我说的对吗,乔萤?”
经由林乐知的问话,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都汇集到了乔萤的身上,心不知怎么的,也跟着紧了起来。
但乔萤却迟迟没有回应。
这无疑让众人的心如同被置于炭火之上,两面都备受煎熬。
洛止风想上前说些什么时,乔萤突然抱着花灯转过身来,看向林乐知语气平静说道:“姜诡探您放心,关公子他没事。”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乔萤垂下眸子,眼中含有悲伤,语气透着悲凉道:“至于姜诡探所说的计划,早就功亏一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