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我,我没有…我……”
在被贺宇指认后,关子恒无措而带有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林乐知。
举手投足,尽显慌乱。
看着关子恒投来的求助目光,林乐知的脑子好似突然宕机了一般,眼前浮现起近日来与关子恒的相处瞬间。
关子恒抱着书嚢进江河客栈。
后为了不被萧以祸一行人察觉到书是自己所写,所以翌日托他人送书。
岛上出现事端的第二日,关子恒独身一人破雾撑船而来。
帮众将士整理铠甲,从贺宇铠甲中掏出《四大诡案》。
这一段段细小的记忆碎片,再度在脑海中回放,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每一件事都合情合理,不过生活的细枝末节。
可……
现下将这些片段串联起来,关子恒做的每一件事,以及每次出现的时机。
让这些合情合理,变得太过巧合。
他相信以关子恒的为人,相信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可太多的巧合,林乐知的心里还是起了细微的动摇。
“没错,我记得很清楚,贺宇拿到书的那天,确实是他拿进来的,客栈里的人都可以作证,还有…”
皆有贺宇的指认,孟大丰也回想起了那天,那天同行的还有另外两个将士,孟大丰本想说他们也可以作证。
但…
目光在一众将士里努力搜寻却没找到人时,才恍然惊觉,他们已经死在了蛇口之下,现如今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想到这点时,孟大丰眼中浮现出难掩的悲痛之色。
不过,眼下并非是为兄弟们痛惜的时间,转而看向林乐知的方向道:“那天,他嚢中书被拿尽完,他便去到姜诡探的桌子与姜诡探同桌而坐,姜诡探也可以作证。”
听及。
林乐知的神情怔了一下,眸光有些许凝滞。
他本意是想证明无忧客与本案无关,却不成想牵连到了关子恒。
更想不到……
自己与关子恒共同商定的,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合作卖书之法。
现下,却成了一把证据之刀,刺向了关子恒。
这时。
一旁其他将士也站出来说道:“现在想来他登岛的时机也尤为可以,而且若我没记错,他从贺宇的盔甲中将书拿出过片刻,兴许那会书便被他调换了。”
稍缓,林乐知轻沉了一口气,继而看向众人说道:“仅凭一本书下定论还为时尚早,书极有可能在交到关子恒手中之时,便已经被人事先调换过了。”
林乐知顿了顿,接着道:“且岛上怪事频发之时,关子恒的确不在岛上,他没有作案动机与时间。”
“若真要细究,案子中的第一起案子就对不上。”
林乐知拿起手中的书,继而有条不紊的说道:“第一起凶杀,只说是死于人偶洞,并未提及其死状。第二起凶杀,虽死状和地点对上的,却并未提及自缢者足下放有装着四肢的包袱。这些都说明,书中内容不可全信,而是有人想混淆视听,令我们互生猜忌,借以脱身。”
“书中所写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眼下更为紧要的,是书上所写案子的第三起凶杀,”
说着,林乐知当着众人的面,将案子向后翻去,继而眸色凝重又严肃道:“焚杀。”
被人替换的第四个案子‘怨偶杀人’一案中。
第一起凶杀,死于人偶洞中。
第二起凶杀,自缢于土庙之前。
而第三起凶杀,于众目睽睽之下引火自焚。
三起凶杀结束,书中谋划此案的主人公,在杀了当年欺杀他们的人之后,心愿了却,选择了自尽。
至此,此案得以终结。
“按常县令认罪书中所交代的,十一年前屠杀全村之人乃两名盗墓贼人,且皆被他所杀,可这本书中,案情远没有结束。所以,此案可能尚有隐情,需得小心谨慎,以防惨案再度发生。”
洛止风认同林乐知所言站出来认同道:“姜兄所言没错,现下确实不能再出现新的伤亡,比起猜忌,大家应该众结一心,以防入了幕后之人的圈套。”
林乐知所言,十分有道理。
大家暂且没再说什么,但仍未对关子恒打消怀疑。
“书中内容的确不可全信,但是我们在场所有人的性命也同样重要,总不能因为你一人之言,便让我们不顾自身安危,打消对他的怀疑,若出了事情,你担当的起吗!你说他没有作案动机和时间,你才与他认识几日,怎清楚他的为人。”
洪明旭看向林乐知和关子恒两人,眼中带有怀疑和探究之色,接着道:“说起来,你们不过才认识几日,却如此信任、袒护于他,甚至于出面替他说话。姜诡探此为,恐怕有负诡探盛名吧。”
“回洪校尉,在下只是根据线索,合理推断,就事论事而已。若仅凭一本书,便随意定他人之罪,岂非草率?”
“就事论事?”洪明旭看向一旁不敢言语的关子恒,明显怀疑道:“自登岛以来你们二人便时常待在一处,他也十分在意你的安危,莫非,你们二人心中有鬼,暗行其他勾当。”
“洪校尉勾当二字未免有些严重了,人在世间行走,初次见面便一见如故,视作知己,也是常有之事。”
“是吗?”
洪明旭出声反问,眸色又沉了一分,眼中的探究和怀疑之色也更深了。
林乐知明显没有了先前的轻松惬意,神情之间有些着急。
两人双目相对,谁都不想退让。
“乐知。”
在林乐知还想说些什么时,关子恒出声打断道:“乐知,洪校尉所言确实也有道理,按照如今的线索推断,我确实有嫌疑。”
说着,关子恒面向程肃和洪明旭,颔首行礼道:“我愿配合查案,以证清白。”
听及。
洪明旭的嘴角升起了得胜的笑容,嗤笑了一声道:“你的知己可比你识时务多了。”
说罢,洪明旭命令一旁的将士道:“将关子恒与大家分开,严加看守,若他有任何不轨之举,立即捉拿!”
“是!”
对于洪明旭的做法,程肃并没有异议。
说是让关子恒与大家隔开一段距离,但整个土庙就这么大,最后也只是安排在了土庙门口的位置,由两个人看守。
众人用过吃食。
林乐知低着头,倚靠在旁边的墙壁上,手扶着额头席地而坐,将自己担忧与无措的神情,尽数遮挡。
刚才触及到关子恒的性命之忧,他实在太过着急,在洪明旭再三的追问下,他差点将自己早就与关子恒结识一事说出了。
好在关子恒看出了自己的打算,出声阻止。
若他刚才真的口不择言的说出来,不仅救不了关子恒,还会坐实洪明旭所言。
于情于理。
洪明旭考量并没有错。
正当林乐知愁眉不展之时,鼻间突然充斥着一股药香,还有一股草木的清香。
林乐知抬起头,发现折叠起来的叶片里盛着药。
孟大丰开口道:“是关公子让我拿来给你的,他说你的肩上有伤势,要喝药才会好转。”
说着,孟大丰的神情之中,升起些许自责道:“姜诡探,我刚才也是为了贺宇,才不得已出面指证关公子,我……”
“我明白的,多谢。”
林乐知看向孟大丰,接过了药水。
这次,林乐知并没有推拒,他知道此刻关子恒的视线一定在自己身上,一定是一副让自己放心的神情。
领了只不敢将视线看向关子恒,闭眸仰起头将呈在叶片中的苦药水,一饮而尽。
苦水入腹,却不及心中苦涩。
待众人都睡下后,林乐知才终于敢把目光落到关子恒的身上。
关子恒倚靠在门边,已然酣睡。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心力交瘁下加之喝了药,林乐知的困意也犹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林乐知努力的让自己保持着清醒,抵挡着不断袭来的困意,绞尽脑汁的思考整个案情的经过。
希望能想通这个案情之中的所有疑点,帮关子恒洗脱嫌疑。
但想着想着,林乐知有些心力交瘁,最终还是难抵身体和精神上的疲倦,睡了过去。
“不,不好了——!”
在一记惊呼声中,林乐知猛然惊醒过来,其他人也被这一记叫喊声惊醒,因不知发生了何事,众人的睡意尽散,满是戒备。
林乐知下意识看向关子恒的位置,却没能找到关子恒的身影。
此时,外面已经将亮,雾气正浓。
“发生何事?”
程肃皱起眉头,神情凝重沉声问道。
两人的身上皆溅有大面积的水。
其中一人抱拳,回应道:“方才关子恒说要去外面井水中打水煮药,我们怕他有诈,便陪他出去了,结果水刚打上来,他便疯了一般,说什么自己有罪,说自己该死,将打上来的水尽数浇到了自己身上,然后往林中跑去。”
另一个将士,接着说道:“我们担心其中有诈,且雾气太重容易迷失方向,所以便先回来禀报。”
这名将士的话还没说完,林乐知便已经跌撞的破门而出。
程肃沉下眸子,表情肃穆道:“追!”
林乐知追着被踩弯沾有水珠的杂草,一路狂奔追去,即便被草丛里面凸出的石块扭到了脚,也未曾减缓速度,心中不停地祈祷着关子恒不要出事。
一定要平安无事。
说好的,要一起回去。
一定要……
就在林乐知看到关子恒立在雾中的身影,以为能够救下关子恒露出一丝喜悦的表情时,林乐知才看见关子恒的手中捏着一个火折子,鼻间充斥着刺鼻的汽油味。
“不要——!”
林乐知声嘶力的呐喊着,企图唤醒关子恒。
但关子恒却好似听不到一般,手中捏着的火折子掉落。
“咚”的一声。
火折子落地的瞬间,林乐知的心亦好似挨了一记重锤。
顷刻间。
大火焚身,不久,身子向下倾倒。
后追着林乐知的方向一路追上来的众人,也目睹了这惊骇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