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鼻翼微微翕动,像只谨慎的野猫般凑近那颗糖果。
陈树生注意到她的动作带着某种程式化的精准——先是用鼻尖最柔软的部位轻触糖纸,然后迅速后撤半寸,等待可能的刺痛或灼烧感。
这个检测流程在她大脑中已经演练过千百次,每次进食都是与死神的一场博弈。
“像这样学着我的动作。”陈树生故意放慢每个步骤,手指捏着糖纸的边缘轻轻一扯。少女的瞳孔立刻锁定在他的指尖,虹膜上倒映着包装纸撕裂时闪过的微光。
她的耳朵转向声源,连最细微的塑料摩擦声都没放过。
当第二颗糖被放在她掌心时,少女的指尖下意识地收拢,指甲在糖纸上留下几道浅痕。
她的动作突然变得异常流畅,仿佛陈树生的示范直接刻进了她的运动皮层。
随着“咔”的一声脆响,包装纸应声而裂,比她预想的要轻松得多。
“哼~哼~哼~”少女的鼻腔里发出试探性的哼鸣,舌尖像蛇信般快速掠过糖块表面。
陈树生能看见她舌面上的味蕾微微突起,那是野兽检测毒素的本能反应。
她的犬齿在糖块边缘轻轻刮蹭,测试硬度,然后才放心地咬下第一口。
窗外的光线透过百叶窗,在少女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
她的咀嚼肌有节奏地收缩着,每一口都控制在刚好能尝出异味的力度。
这是独居野兽的进食仪式——先用最敏感的味觉区检测,再用臼齿碾碎,整个过程都保持着能随时吐出来的警惕。
陈树生注意到她的喉结在吞咽前会有个微妙的停顿,那是最后一道安全阀。
当糖分终于进入消化系统时,少女的瞳孔出现了短暂的扩张,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出欢快的节奏。
这个简单的甜食检验流程,在荒野中可能已经救过她无数次命。
少女的舌尖扫过齿列,收集着最后一点糖渣。
她的身体姿态依然紧绷,但肩膀的线条已经柔和了许多。
在这个陌生的群体里,她第一次不用在进食时分出一半精力警戒背后。
当第二颗糖递过来时,她的检测流程明显缩短了——这是信任开始建立的微妙信号。
少女的犬齿在糖果表面留下几道细小的刮痕,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陈树生看着那排能轻易咬碎骨头的利齿此刻正小心翼翼地研磨着糖块,不由得挑了挑眉。
阳光透过防弹玻璃,在少女银白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照亮了她专注进食时微微皱起的鼻梁。
“不用这么着急,这里还有...”陈树生晃了晃手中的糖袋,塑料包装发出沙沙的声响。
少女的耳朵立刻转向声源,但咀嚼的动作丝毫没有放缓。
她的颚骨以某种奇特的频率运动着,既不像人类的碾磨,也不像野兽的撕扯,倒像是某种精密的工业机械在进行压力测试。
糖果在少女口中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陈树生注意到她的舌尖始终警惕地挡在牙齿与口腔黏膜之间——这是长期食用带刺或坚硬食物养成的本能防护。
少女的喉结上下滚动,却在吞咽前有个微妙的停顿,仿佛体内装着某种食物质量检测仪。
“以后还得想办法教你怎么吃。”陈树生轻声自语,看着少女像对待某种可疑猎物般对待那颗可怜的糖果。
她的进食方式带着荒野生存者特有的高效与谨慎,每一口都计算得恰到好处:既能充分释放糖分,又不会浪费丝毫能量。
少女突然停下动作,鼻翼快速翕动了几下。
陈树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是糖纸上沾了一粒砂糖。
她的指尖以惊人的精准度捏起那颗微小的晶体,放在舌尖上的动作轻得像是在处理某种危险化学品。
这种对食物的敬畏感,恐怕是任何一个现代人都无法理解的生存智慧。
窗外的云层散开,一束阳光正好照在陈树生手中的糖袋上。
少女的瞳孔在强光下收缩成两道细缝,但目光依然牢牢锁定着那个闪闪发光的塑料包装。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却又克制地保持着距离——这是她学到的群体规则:食物要等待分配,不能抢夺。
陈树生把糖袋放在茶几上,故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少女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抓挠了几下,人造纤维的作战裤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她显然在努力适应这个新规则:明明触手可及的食物,却要等待首领的示意。
“毕竟牙口好,随便吃。”
陈树生看着少女终于忍不住又拿起一颗糖,这次她的动作明显放松了许多。
糖纸在她指尖破碎的样子,就像冬日里冰层下终于获得自由的游鱼。
少女像只叼到猎物的小兽般迅速缩回沙发角落,指尖捏着那颗糖果的动作既小心翼翼又充满占有欲。
她蜷起双腿,将糖果护在胸前,银灰色的睫毛低垂着,在脸颊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虽然她的面部肌肉依旧缺乏人类特有的丰富表情,但瞳孔的微微扩张和嘴角的上扬弧度,已经足够让熟悉野兽习性的人读懂她的喜悦。
“咔嗒”一声轻响,糖果包装在她指间碎裂。
少女的犬齿精准地咬开糖纸,舌尖卷走第一丝甜味时,她的脚尖无意识地在沙发上轻轻踩踏,就像幼猫踩奶时的本能动作。
人造皮革在她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随着她调整姿势的频率形成某种欢快的节奏。
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背后,是刻在dNA里的满足感——安全的环境、充足的食物、舒适的休憩处,对野兽而言就是天堂的全部定义。
格琳娜的战术目镜捕捉到少女指尖的微妙颤动,那是多巴胺分泌导致的生理反应。
她忍不住扶额,眼前这一幕实在太过荒诞:这个能徒手撕开装甲板的危险存在,此刻却为了一颗廉价糖果开心得像得到圣诞礼物的孩子。
少女的舌尖扫过齿列的样子,简直和家猫舔食奶油时一模一样。
陈树生随意地招了招手,少女立刻抬起头,瞳孔在灯光下收缩成两道细线。
她的反应速度远超任何家养宠物——前一秒还沉浸在甜蜜的愉悦中,下一秒就已经进入随时可以行动的待命状态。
但令人惊讶的是,她并没有像真正的野兽那样保持戒备,而是像被驯化的猫咪般歪了歪头,等待下一个指令。
当陈树生示意她继续享用糖果时,少女立刻又变回那副慵懒的模样。
她甚至学着家猫的样子,用脸颊蹭了蹭沙发靠垫,试图在上面留下自己的气味标记。
这个本该令人毛骨悚然的掠食者,此刻展现出的温顺程度简直违背自然规律——就像把狮子的力量塞进了布偶猫的身体里。
窗外的探照灯扫过,在少女身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
格琳娜突然意识到,这种反常的驯服背后隐藏着更可怕的事实——不是少女被驯化了,而是她选择性地在陈树生面前收起利爪。
就像聪明的野兽明白该在何时展现野性,又在何时假装温顺。
养猫秘诀有木有?
还是真是有够搞怪的。
而更神奇的是,陈树生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连哄孩子的糖果都提前准备好了。
不过……格琳娜看一眼陈树生,心中冒出来了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是不是越是宛如怪物一般的人,得到满足的方式就越是简单纯粹……至少她真的没有在陈树生的身上看到什么对于金钱的贪婪亦或是对于其他方面的追求。
她只能在陈树生的身上看到对于干饭的热情……如果要说美食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倒也能算是一种相对奢侈的追求。
但陈树生这家伙好像追求的是自己下厨做饭,此等爱好……至少格琳娜有些不太能理解,虽然说不少的厨师嘴上说着的都是将下厨当作只得追求目标和理想。
但实际情况……那就只能说是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后厨那种温度四十度以上的地方,谁能待得住?
然后,那种环境对于陈树生来说……甚至可能算得上是一种享受。
陈树生:这场战斗终于打完了,来个武装跑四十公里放松一下吧。
“所以说啊……”陈树生伸了个懒腰,“问题要大家一起解决才有效率嘛。”他朝少女努了努嘴,“你看,这不就搞定了两个麻烦?”
格琳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嘴角却微微上扬。
确实,这家伙最可怕的地方不是战斗力,而是这种能把所有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能力。
从危险的遗迹少女到难缠的下属,在他手里都变得服服帖帖的。
“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了。”格琳娜摆摆手,转身走向控制台,“赶紧滚吧,别耽误我工作。”虽然语气凶狠,但她的脚步明显轻快了不少。
陈树生笑着摇摇头,临走前还不忘朝沙发上的少女挥挥手。
少女含着棒棒糖,竟然也学着举起小手挥了挥,那笨拙的样子看得格琳娜心头一软。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格琳娜忽然问到,虽然目前来说一切好像都在稳中向好,但格琳娜清楚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虽然陈树生确实能够做到独自处理格里芬上下大大小小的所有事情和指令,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只能算是个人的能力并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做对于整体的管理来说并没有什么好事。
毕竟如果什么事情都由陈树生来做出决定的话,那么其他管理者就完全没有任何参与感了,在面对任何事情甚至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打个报告,交给上级来解决而上级同样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且以此类推将所有的问题全都集中在一起,全都一个不剩的一股脑的塞给头部来解决。
稍微换一个说法的话,也叫做摆烂。
毕竟做好不容易但让自己没有任何责任的话还是很简单的。
这样做的话,到时候所有系统的运转与维持就全都被钉死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就算是一个机器都不可能承担这样的压力。
虽然格琳娜亲眼见识到了陈树生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甚至,她在陈树生的身上感受到了一定的轻松。
就好像这点工作量对于陈树生来说完全不是什么值得棘手的事情罢了。
但陈树生能够做得到可不代表着别人就能够做得到,尤其是对于格琳娜还有其他管理者来说,想要做到这一点根本就不可能。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应该如何将这一点给解决呢?
“你应该不能一直把握着方向盘,保持二十四小时一直不休息……”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发尾。
虽然陈树生此刻坐姿依然挺拔如松,但格琳娜敏锐地捕捉到他太阳穴处一跳一跳的青筋,那是连续作战后身体发出的无声抗议。
这些红丝像一张蛛网,悄悄编织着疲惫的痕迹。
格琳娜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咖啡因和肾上腺素混合的气息——这是陈树生维持清醒的化学配方。
虽然陈树生表现出来的样子,自然是如此的精力充沛好似永远都不会疲惫的样子。
他的笑声依然爽朗,回应指令的速度依旧迅捷,但格琳娜注意到他转动脖颈时那一瞬间的僵硬,就像生锈的齿轮需要额外的力气才能继续运转。
人的精神状态和心理状态是可以通过自身的气场表现出来的。
此刻陈树生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被强行压抑的倦意,像是暴风雨前闷热的低气压。
格琳娜的指尖轻轻划过车载显示屏,调低了空调温度——这是她观察到的,当陈树生需要提神时总会做的小动作。
而陈树生此时此刻所表现出来的状态虽然很不错,但格琳娜还是察觉到了。
她看见他吞咽能量棒时喉结缓慢的滚动,那是身体在抗拒过度消耗;她听见他呼吸间微不可察的叹息,那是精神防线出现的细小裂缝。
“那当然逐渐回归到以前的状态,他们以前的工作内容是什么之后就还是会是什么样子,我没空所有都管着,之前只是权宜之计罢了,接下来如果回归到正常还需要什么事情都需要我来决定的话,我还要他们干什么?”陈树生说出了一个让格琳娜有些意外的回答。
按照之前的表现和认知,陈树生所展示出来的姿态无限接近于常人认知当中的暴君。
独断专行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不允许任何人忤逆自己的指令,所有的人所能做出的唯一选择,就是百分百的确保指令的事实和执行。
自己所下达的指令如果没有被落实没有得到执行的话,那么作为一位暴君,是一定会让其付出代价的。
其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并不轻松,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格里芬的战区指挥官,现在都还在被软禁在总部大楼里面呢。
虽然住的是单间但终究是还是软禁。
又不能把这些人全宰了,毕竟有些人还是挺有背景的。
如今事急从权,暂时关起来日后糊弄过去还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但要是还想做些什么,可就困难了,只能保持现状。
而将其他人全部软禁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最大程度的确保的指令和命令不会受到任何的干扰。
这样一个把控制欲刻进骨子里的人,现在居然要松开攥紧的拳头?
“简直离谱……”格琳娜的舌尖顶住上颚,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她偷瞄陈树生的表情,却发现这家伙居然在笑——不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官方表情,而是真心实意的、眼角都挤出皱纹的笑容。
这让她更困惑了,太阳穴突突直跳。
要是陈树生此刻能读心,八成会笑出声来。
在他眼里,格琳娜这副见了鬼的表情,活像目睹食人魔突然改吃素。
他随手把芯片往桌上一丢,“叮”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指挥室里格外刺耳。
“觉得不可思议?”陈树生活动了下脖颈,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窗外的第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他半边脸庞。
“独裁者和暴君……”他慢悠悠地吐出这几个字,像是在品尝某种陈年佳酿,“不过是确保命令能落地的工具罢了。”